刘少白传--第十章为了新中国的解放（八）

发布日期：2016-10-12 15:12 来源：《刘少白传》作者：中共山西省委党史办公

8．走进新中国

1949年11月23日，林彪、罗荣桓率东北野战军开始向关内进发，80万大军、3000辆美式卡车、8000辆马车、14万匹骡马，以及15万名支前民工，一路浩浩荡荡。平津一带的国民党傅作义集团，顿时感到空前的压力。

西柏坡的中共军民、干部战士洋溢着一片振奋鼓舞的热情。全国解放的光明前景已呈现在每个人面前，消灭傅作义集团，只是时间问题。少白与大家有所不同的是，他对傅作义这位老朋友，抱有几分复杂的心情。

抗战中，傅作义与共产党、八路军有过密切的合作，曾拿出大批武器弹药和被服支援八路军部队，被蒋介石说成“不是八路，也是七路半了”。为此，少白颇替自己的老朋友感到高兴。内战前夕，傅作义作为国民党将领与解放区对峙。主义不同，也就罢了。但傅作义夺取了张家口，成为内战全面爆发的导火索，后来又企图突袭西柏坡，则实令少白十分气恼。因此傅作义被中共列入战犯名单，在少白看来，这实在是老朋友咎由自取。现在，百万解放军即将对平津形成合围之势，傅作义必败无疑。到了这一步，少白不由得又为老朋友的前途，多想了几分。以少白对傅作义的了解，傅作义还不至于跟蒋介石死心塌地走到底，争取他起义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于是，少白给傅作义写了一封信，略叙当年旧谊，坦陈今之大势，恳望傅先生能顺应历史潮流与天下人心，实行和平义举。同时也给在北平的温寿泉写了一封信。两封信写好后，少白请安子文通过北平中共地下党组织，经温寿泉转交傅作义，说如果需要，愿意亲往北平劝说。不久，安子文告诉少白，争取傅作义和平起义的工作正在进行，现在看，还是很有希望的。

1949年1月20日，傅作义接受了解放军和平谈判条件，宣布北平和平解放。少白放下了一桩心事，他想：今后和傅作义可以继续做朋友了。1月28日是旧历大年初一，少白和竞雄及安黎、安民、安国三个外孙，过了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饭桌上只是缺了安子文，全国胜利在即，他的工作更加繁忙。

1949年3月25日，毛泽东及中共中央书记处离开西柏坡，到达北平。几天后，中组部后续人员及家属也准备出发。人们忙着整理文件，装箱打包。捆行李，装马搭子这类的事情，竟雄以前不知干过多少次，不是出发就是转移，匆匆忙忙、紧紧张张。而这次却充满胜利的喜悦，就连孩子们也都欢天喜地，乐成一团。解放军汽车团几十辆美式大卡车，担负搬迁任务。大家的行李都很简单，一辆卡车连人带行李可以拉好几家人。竟雄和王甫、龚子荣的爱人，加上孩子们，大大小小十来个人，挤在一辆卡车上。一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两天后，这支风尘仆仆的车队，开进了历史名都——北平。

4月中旬，少白也接到通知，同吴晗、雷洁琼、费孝通、翦伯赞、张东荪等20余著名民主人士，相继从西柏坡进入北平，参加全国新政治协商会议的筹备工作。到达北平后，少白住在王府井附近的翠明庄中共中央统战部招待所。同时住在这里的，还有著名音乐家马思聪，诗人戴望舒，教育家张西曼，郭沫若的日本夫人安娜等。社会各界的知名人士、杰出代表汇聚一堂，为新中国的诞生，做着积极的准备。

少白安顿下来后，就去看望老朋友傅作义。傅作义听说刘少白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在春意盎然、开满玉兰花的庭院里，两人相遇，双手紧握。傅作义道：十年不见，少白先生精神矍铄，一如以往。少白摇头道：哪里还能如同以往。花甲之年，我已过六载，可谓岁月无情。傅作义笑道：这不正应了六六大顺嘛。二人携手进屋坐下后，少白道：北平和平解放，傅先生为国家民族立了大功，少白实感钦佩。傅作义说，少白先生过谦了。其实你这个共产党，还在绥远时我就料到了。如今看来，先生之远见，在宜生之上。少白笑道：远见不敢当，那时哪里想还能看到今天。只不过一介书生，总想着救民于水火罢了。

傅作义一时无话，沉吟片刻，又感慨道：我倒是还有几十万人马，也并非不能再打。然而再打，又能如何？还不是生灵涂炭、遗祸苍生！少白点头道：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傅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令人钦佩。其实，傅先生和平义举，少白事先也有预料。先生在绥远时就办教育、兴水利，又出师抗战，振奋国民。先生那时与共产党就已志同道合。傅摇头道：这些年，宜生追随蒋某人参加内战，志同道合怕是够不上喽，算是殊途同归吧。少白道：无论何党，只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民族国家为重，就是志同道合么，最终还是一家人么。

傅作义遥望窗外，喃喃说道：是啊，要还能是一家人，就好。

少白又问道：新中国成立后，先生准备做些什么工作？傅作义感慨道：宜生戎马几十年，打来打去，好不容易国家安定了。今后，兵我是不想带了。我已经跟毛主席谈过，想搞水利建设，他同意了。你呢，今后做甚？少白道：毛主席让我继续当开明人士，搞统战工作。傅作义开心地说：这好么，这下咱倒是真成一家人了。少白笑了：我不搞统战工作，就不是一家人了？傅作义笑道：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见过傅作义后，少白又去看望了随傅作义起义的温寿泉、京城名医施今墨、著名记者刘尊棋等多年亲朋故旧。在和煦的春风中，好友之间，品茗邀酒，谈古论今；展望未来，意气风发。这些人大都已六七十岁，居然个个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般地充满热情。

不过这期间，也有令少白不顺心的事情。

北平解放后，人民解放军继续向西、向南挺进。刚刚进城的中共党政军各部门、各单位一面忙于接管工作，一面又加紧筹备新政治协商会议，十分繁忙。住在翠明庄的名士贤达每天出出进进，来客盈门。少白胃病已闹了大半年，这时愈发难受，招待所服务再周到，他也吃不惯。老伴在山西，亚雄带着易成、纪原在东北，眼前只有竟雄一家在跟前。但当时中央机关实行供给制吃食堂，安子文吃小灶，竞雄吃中灶，奶奶带養三个孩子按照大灶标准在家起伙，一顿饭一家人吃在三处。少白哪里还好再给他们添麻烦？说起来是进了京城，可66岁的少白连顿可口的饭都吃不上。胃病的事还好说，住进翠明庄个把月，却一直没人安排他的工作。少白—人常觉冷清，不由得心生烦闷，心想自己既非民主人士，党籍又未公开，究竟算甚。这个问题闹不清，往后还怎么工作？

于是，少白给负责他党籍的周恩来写了一封信：

周副主席：

日前来访末唔歉甚！我有几点要求，请为决定；

一、要我工作或不要我工作？请决定！

二、无论工作与否，党籍需要公开。过去已因此隔阂而错误，不能再蹈覆辙。这不但关系我生前节操，也关系身后的名称。如果承认无问题。就请公开。

三、好些时我已带病，须要内助同居，日前已专函致武新宇请送来小眷，但已月余未见回信，我想是未奉中央之命，不与送来。请你酌量，是否可来？

四、如果家眷不能来，我又不工作，长此羁旅，不堪苦闷。这样就请长期休养好了。但到何处去呢？也须要一个决定。

五、知你很忙，其他末节不谈了。致

敬礼

刘少白

五月十四日

第二天周恩来收到少白的信后，当即与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商定，刘少白由统战部安排工作，并在信上做了批示：

交统战部办。参加统战部工作。党籍公开。已电武新宇送少老家眷来京。

周恩来

五月十五日

李维汉当天也在少白信上批示道：

此事经与周面定的。罗（罗迈，即李维汉——作者注）告金城与刘谈。

汉

五月十五日

已是中央统战部人事处长的金城，立即到翠明庄找到少白。

一见面金城便作自我批评，说没有及时安排少老工作，主要责任在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同志，真是对不起。坐了一阵冷板凳的少白，看到老朋友金城已很是高兴。又见他是为自己写信的事专程前来，心中的烦闷顿觉释然，说你工作那么忙还自己跑过来干甚，打上个电话不就行了么。金城说，那不成了官僚主义了，你老人家岂不又要“击鼓而攻之”？二人说笑了一阵，金城把周恩来、李维汉的批示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少白。

金城又道：统战部的意见，是想安排少老参加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筹备工作。只是代表名额的安排上有些困难。参加全国政协会议的民主人士、各界代表太多，正式代表的名额有限，很多党内的同志只能安排做候补代表。

少白道：既周副主席让我“参加统战部工作，党籍公开”，我就作为党内同志参加政协会议，候补就候补，这有甚。共产党打天下为甚？就是让人民当家作主么，不是共产党自己去当家作主么。所以，正式代表尽量让人家做，我们做候补代表，这个做法我赞成。当年边区根据地搞“三三制”，不就是这样么。

于是，少白作为第一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候补代表，参加了会议的筹备工作，并被推选为第一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委员，亲身经历了新中国成立的激动人心的历史时刻。

在周恩来的安排下，少白山西的家人接到北京，住在翠明庄招待所。9月中旬，亚雄作为东北解放区的全国政协代表、全国妇联执委，从长春来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沈阳解放前夕，亚雄奉调连夜赶赴沈阳参加市委工作。1949年夏被东北局任命为直辖市长春的市委书记。平津解放后，她把儿子纪原和弟弟易成先后从哈尔滨送往北平上学，并把一生中散多聚少的母亲接到长春由自己照料。

刘亚雄等六位参加过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女战士，在1949年北京召开的第一届全国妇女代表大会上的合影。左至右：刘亚雄、陶桓馥、张金保、帅孟奇、杨之华、赵君陶

亚雄已有四年不见父亲。少白这次再见到亚雄，不胜感慨，说真是沧桑之变啊！家人间甚叫沧桑之变？少白掰着手指说：亚雄第一次到北京是求学，还是个娃娃；二次是从上海回来，已经就参加了共产党；第三次是搞地下工作，在北平坐了国民党的牢；这是第四次，日本人投降了，国民党打垮了，新中国成立了，这就叫沧桑之变么！

亚雄母亲在长春

亚雄接着道：还有个好消息，易成也入党了。少白说易成才多大，咋就入党了？亚雄说人家在学校要求进步么，咋就不能入党。少白说：好么，咱们都成了共产党，家里可以建个党誓支部了。亚雄摇摇头：党支部还不行，党小组可以。在一旁的孙女小苏笑话少白，说老爷说错了。少白抱起她来亲了亲，说你大姨有水平么，人家是市委书记么。

1949年9月，刘少白全家聚会在北京。前排左起安民、安黎、小苏；二排左起刘竞雄、李云、刘少白、刘亚雄；后排左起刘纪原、小平、小芹、刘平、刘易成

几天后，随部队南下的刘平也带着两个幼女小平、小芹到达北京。在新中国成立的前夕，少白的四个儿女、七个外孙，都聚会在北京。少白特意带领全家到街上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

1949年10月1日下午3时，毛泽东在北京天安门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盛大的庆典活动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第二天的《人民日报》作了这样的记述：

人们曾经和抗日战争的胜利日的情景作比较。可是，一位小贩说了：那时候才有几个人，连这三分之一都不到。共产党来了，各行各业全组织起来了，这该是有多少人啊。

住在西单辟才胡同中组部涵静园招待所的刘平和易成，也随中组部的队伍参加了天安门前的群众集会和游行。有人告诉少白，国庆大典的纪录影片里还有易成的镜头。少白按照人家的指点盯着看了两遍，还是没有看清楚。

(中共山西省委党史办公室编著）

本站编辑：姚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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