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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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十月战旗红

发布日期:2017-10-31 01:05    来源: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作者:晓哲
—— 记八路军雁门关伏击战
一、 雁门古道
    雁门关,在山西代县北部雁门山上,是明代内长城的重要关隘之一。它与西邻的宁武关、偏头关(今偏关)合称雁门三关,也叫外三关,与河北境内的内三关(倒马关、紫荆关、居庸关)呼应。雁门关这一片山属恒山山脉西段,山体从西南向东北延伸,南面是滹沱河灌溉的忻州盆地,北面是桑干河滋养的大同盆地。历史上雁门山以北地区称为“雁北”,抗战时八路军在此活动的部队,就叫雁北支队。
    雁门关是著名历史文化遗存,每年慕名而来的游人如织。可多少人知道,如今的雁门关原叫东陉关,古雁门关为西陉关,位于今雁门关西边10余里的勾注山顶,正在夕阳下黯然神伤。论起来,那个才是正根:“西陉,关名也,在雁门山上,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新唐书·地理志》陉读“型”,指山脉中断处的山谷峪口。今雁门关与古雁门关分列于雁门山东陉与西陉,守住了两条南北要道。雁门山西临勾注山(旧写“句注山”,古时包括雁门山),其“山形勾转,水势注流,故名勾注山。”(清乾隆四十九年《直隶代州志》)两山相交处,人工开凿出一个V形豁口,因石峡呈黑褐色俗称“铁裹门”。公元前130年,汉武帝“发卒万人,治雁门险阻”,(《汉书·武帝纪》)随后大汉军队由铁裹门进出,征讨匈奴。到了魏晋南北朝,封建割据战事四起,公元419年北魏在此建起关城,于是有了雁门关。(《魏书·礼志》)东陉关始建于唐朝中期,比古雁门关晚了好几百年。据载公元755年(天宝14年)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时,“围云中(今大同),拔马邑(今朔县),遂开东陉关。”(《唐史通俗演义》)之后雁门、东陉双关并立,元朝时此地已非前线,两座关城均被废弃。
    到了1374年(明洪武七年),山势更加险峻的东陉关迎来新生,朝廷在此“筑路修垣,大建关城”,嘉靖、万历年间又数度增修,渐成规模。古雁门关虽未能复生,但名号犹在,1785年(乾隆50年)的大清广舆图上,只标雁门关,不见东陉关。而1482年(道光22年)完成的《嘉庆重修一统志》里,古雁门关仍为雁门关,东陉关还叫东陉关,分行而列,各有表述。
清乾隆五十年大清广舆图
    世事沧桑,荣枯本是无常数。古雁门关虽已废弃,西陉通路仍在,到了民国,为了汽车通行,这条古道老树开花,被改造成公路,是大同到忻县的主要通道,一时车鸣马嘶不绝于途。东陉关道则因坡高路陡年久失修,已行人渐稀,那座寒风中寂寥端坐的东陉关城,倒也收之桑榆,成了雁门清乾隆五十年大清广舆图关的形象代表。
从雁门十六弯北望黑石头沟
    现如今民国老路被弃,路东雁门山一侧建起了盘山公路,即 208国道。208从今雁门关往南一路下行弯道重重,人称雁门十八弯,并在肘弯处立牌警示。从十五弯到十八弯,路旁沟壑断崖下,有一条南北通达植被茂密的幽谷深沟,伴着潺潺流水,这便是旧日里民国公路西陉故道所经处。滚块石头下去,没准传来千年回响。
    这段深沟,就是黑石头沟。
二、 忻口硝烟
    唐代诗人李贺有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写的是古代雁门关前的战争场景。1937年秋,雁门关下战事重开,日寇驱兵杀到这里。
    “七七事变”爆发后,战火很快从平津烧到山西。8月底侵华日军攻占了张家口,随后兵分两路,一路以东条英机为指挥官的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沿平绥(北平到归绥,即今北京到呼和浩特)铁路从雁门十六弯北望黑石头沟西进,目标包头,并于9月13日占领了平绥线重要节点大同。另一路板垣征四郎为首的第5师团,沿蔚县、涞源南下,准备参加保定方面会战。9月18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决定改变第五师团使用方向,占领代州附近,作为太原作战前提。”(《华北方面军机密作战日志》昭和12年9月18日)21日,板垣第5师团主力改道西进,向内长城的平型关发起攻击,遭到中国守军顽强抵抗。9月25日八路军第115师在平型关外一段峡谷中袭击敌军运输车队,取得平型关大捷,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为“协力”平型关前一筹莫展的第5师团,关东军从大同派出增援部队分三路南下:右路酒井兵团堤支队9月28日占领朔县,30日占领宁武;(《堤支队战斗详报第4号》昭和12年9月25日至9月30日)左路筱原兵团从应县突破内长城茹越口后,29日经铁角岭占领了繁峙;中路猪鹿仓部队经雁门关南下,30日晚8时占领代县。 (《筱原支队陣中日志第2号》昭和12年9月1日至9月30日)至此,中国军队的内长城防线被多路突破。
    有鉴于此,时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阎锡山于30日决定放弃平型关,退守忻口,利用既设国防工事与日军决战,保卫太原。
    10月1日,日军下达攻占太原作战计划,由西进的第5师团主力,配属南下的关东军所部,在代县附近集结,首先进行晋北作战,突破忻口防线,进而攻占太原。此举政治目的大于军事,日军档案坦言:“攻占太原的政治价值在于打击山西共产军,打破南京政府依赖苏联援助的幻想,从而对战局产生重大影响。”(《华北作战史要第1卷》第2部:资料,第4章:第5师团作战机密)
    忻口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太原北部最后一道屏障,不容有失。国民党军战史写道:“忻口镇,东有五台山,西有云中山为之依托,如日军南下深入,国军可凭收东西夹攻之效,倘此地国军不守,则日军可直迫太原。”(《国民革命战史第三部:抗日御侮》第4卷)
    同在10月1日,蒋介石下令第一战区第14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率国民党中央军四个半师,由石家庄经太原星夜驰援忻口,以加强力量。随后参加忻口会战的中国军队组成了左、右、中央和预备四个集团军,指挥官分别由杨爱源(第六集团军总司令)、朱德(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和傅作义(第七集团军总司令)担任,八路军第120师和115师分属左、右集团军序列,10月中旬129师赶到后划入右集团军。(八路军于1937年9月14日改番号为第十八集团军,但“八路”称号一直沿用到抗战胜利。)
忻口会战中国军队序列
    10月13日拂晓,日军以关东军为右路,第5师团为左路,向守卫忻口的中国军队发起攻击,忻口会战就此展开。
三、 剑指西陉
    抗日战争中,日军一路攻城掠地气焰嚣张,一个重要因素是拥有飞机、火炮、坦克、装甲战车等优势兵器。因此,断绝其弹药、燃料补给,使这些现代化装备成为摆设,必定极大削弱日军战斗力。
    按照作战计划,八路军的任务是前出敌后,断敌交通,国民党军则负责正面防御,并适时出击协同八路军作战:“第十八集团军之第一一五师、第一二〇师,分向平型关及雁门关实施包围,截断敌之交通,使主力作战容易。并以有力一部,相机威胁敌背,形成优势包围形势”,“主阵地藉前方掩护,竭力充实战备,全力阻敌前进,并相机出击,协同第一一五师、第一二〇师,包围敌人于原平以北地区而歼灭之。”(《第二战区作战计划》1937 年10月1日)1933年民国地图(山西省局部)
1933年民国地图(山西省局部)
    日军后方交通线有三条:东路从平型关、繁峙到代县、忻口,西路从朔县、宁武到忻口,中路从广武经古雁门关到忻口。日军补给基地设在大同,(《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1卷第2册,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著),军需物资经铁路送到大同后,再用汽车转运到忻口前线。(此时同蒲铁路北段尚未修通)而途经古雁门关的公路是其主要运输线。
忻口会战时日军后方运输线(粗箭头所标)
昭和12年10月《华北方面军兵站监部行动详报》
    在八路军第115师和120师积极行动下,东、西两条路被切断,雁门关成了日军输送补给的唯一命脉。10月15日,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致电毛泽东、周恩来,告知:“宁武、朔州交通被我完全破坏”,“平型关至代县被我截断,给敌以极大困难,惟雁门关交通尚未完全截断,正设法截断中。”
    截断雁门关交通的任务,交给了120师。10月16日,朱德和彭德怀致电120师,令第358旅副旅长李井泉(11月2日改任358旅政治委员)“率一个营附电台经崞县、代县以西山地,星夜赶占雁门关,彻底破坏道路,抗击敌援兵。”
    而前一天即10月15日,120师已组成贺廖支队,由358旅第716团团长贺炳炎和副团长廖汉生(11月2日改任716团政治委员)率队,到雁门关附近活动。(周士第《阵中日记》)据廖汉生回忆:“贺炳炎团长和我传达了师首长的战斗意图,率团直属队和第三营组成贺廖支队向雁门关地区挺进,第一营则随358旅旅部和715团行动。(《廖汉生回忆录》)
    716团下辖3个营,除第2营随前任团长宋时轮组成宋支队开赴雁北外,还有第1营和第3营及团部直属队。编制上,每营有4个步兵连和1个重机关枪连,团部直属队辖有迫击炮连和特务连,全团人员满编1989名。(《120师人员武器统计表》1937年9月16日)
    为加强作战力量,120师在贺廖支队出发次日,电令358旅“派第716团第1营即刻出发,本日到大牛店以北,17日到老窝窝附近,18日到雁门关,归贺廖指挥。”(《贺龙、关向应、周士第致张宗逊、李井泉电》1937年10月16日。张宗逊时任 358 旅旅长)同时要求贺廖支队:“17日要进到雁门关附近,袭占雁门关,坚决执行任务。”(《贺龙、关向应、周士第致贺炳炎、廖汉生电》1937年10月16日)
    山路崎岖难行。当天贺廖支队回电告知:“因风大、路崎岖,掉队多,16日到宽草坪宿营,17日可到老窝村,18日才能到雁门关”。
1937年10月,贺廖支队开进路线图。
       第二天贺廖支队再报:“本日到秦庄、王庄宿营,离广武20里,距雁门关40里”,“敌交通不经雁门关,公路离雁门关约10余里。”
    电文里的雁门关显然指东陉关,秦庄和王庄在公路以西20余里山路的另一条山沟里,比老窝村离公路更近。
    贺廖支队同时告知:“拟明早5时出发”,“向黑石头沟、吴家窑一带布置及破坏以南之两桥,并派少数兵力相机占领雁门关。”“第一营尚未到”。同日,张宗逊和李井泉电告师部:“第716团第1营今日可达西王庄,18日经老窝窝向雁门关前进。”
四、狭路相逢
    电报中提到的吴家窑位于黑石头沟南口。公路从黑石头沟出来,经吴家窑通往太和岭口,路旁有一条滹沱河支流,蜿蜒蛇行,水势随季节变化。因此,这段路建了多座桥梁,跨越河水左、右两岸,以使公路畅行。沿途峰高谷低,植被茂密,便于隐蔽,是破坏交通伏击日军的理想战场。
10月18日贺廖支队3营伏击阵地
    10月18日一早,贺廖支队从秦庄和王庄出发,向预设阵地出发。几乎与此同时,南、北两路日军车队,也向这里开进。八路军一到黑石头沟,即与日军遭遇,双方激战,随后敌机也赶来助援:“上午九时到黑石头沟,先头部队与敌汽车相遇。敌由北向南开的约百五六十辆汽车,满载步兵,接触约五分钟。敌由南向北开的约二百辆汽车,亦载有部队。接触后,我当即派出二个排向太和岭口警戒,主力出击敌由北向南的汽车。敌死守,毙敌约二百人以上,炸毁敌汽车廿余辆。后面敌人登山,敌机四架来袭,我第十一连、十二连撤下来。(《贺炳炎、廖汉生致贺龙、关向应、周士第电》1937年10月18日18时)
    据廖汉生回忆:“这一仗,我们击毁敌军车二三十辆,毙伤敌兵200 多名。黑石头沟里黑烟滚滚,击毁的汽车从南北两头把路堵死了,日军南北两个车队300 来辆车被阻在沟里,动弹不得。据战后到过现场的群众讲,日军一直收拾到夜晚才撤走,临走时在黑石头沟竖了一块木牌子,写着此地被打死67 人,提醒过往车队千万小心。”(《廖汉生回忆录》)
    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作战时负伤人数通常比阵亡高出数倍。统计显示,日军华北方面军1937年度作战中,“战伤”人数比“战死”高3.26倍(《年度人员损耗一览表》昭和16年4月12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以这个比率为参考,18日黑石头沟一战,日军战死67人,战伤约218人,共计伤亡约285人。
    19日,朱德、彭德怀向八路军各部通报了前一天战况:“敌由广武南开汽车百余辆,满载步兵,被我截击于雁门关附近,敌军下车登山配合守备队向我猛击,激战三小时,毁敌汽车三四十辆,敌伤亡极众,我亦伤亡五十余人。”同日,朱德、彭德怀向第二战区报告:“我贺师有力雁北支队,十八日午抵雁门关,不到五分钟,由北向南汽车一百五十至一百六十辆,载满敌兵。当即激战约三十分钟,由阳明堡向北汽车约二百辆,敌掩护队,均下车向支队夹击,敌机四架助战。敌因我火力猛烈袭击,死伤二百余人,击毁汽车二十余辆。”
120师师长贺龙、参谋长周士第、政治委员关向应、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右起)在晋西北。
    10月20日,朱德、彭德怀向忻口前线各部通报:“我贺师一部十八号袭雁门关,当遇由北开来汽车约百辆,由南向北汽车二百余辆,激战至十九辰,敌由北向南增援汽车数十辆,飞机四架助战,终因敌众我寡未能完全阻塞大道,北来汽车一部约五六十辆载步兵数百人向南逃去。因我雁门关附近兵力薄弱,雁门关附近大,仍未能如平型关通路一样完全阻塞,拟再调王副旅长率领之团开赴雁门关,加强该方兵力,以期彻底阻塞大同、雁门通路,困死敌人在现地域。”(《朱德、彭德怀致卫立煌、傅作义、杨爱源、孙楚电》1937年10月20日)
    电文中的“王副旅长”指120师359旅副旅长的王震(11月2日改任359旅政治委员),“率领之团”指359旅717团,团长刘转连。359旅另一个团即718团留守陕甘宁边区。
    同一天,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向国民政府军政部长何应钦通报忻口战况:“我八路军张旅之一营,巧日(指18日)驰雁门关,破坏交通。敌由崞县、繁峙调兵两团进击,战斗甚烈。”
五、断敌补给
    18日战斗后,716团第1营赶到。廖汉生回忆:“两天后,我们又把部队拉到雁门关西边的山址子上,选择从广武方向来的汽车路将要上垭口的地方作为伏击点,第1 营、第3 营分别摆在汽车路东西两侧,伏击日军从北向南的运兵车队。”“吸取上一仗的经验教训,我们事先对公路、桥梁进行了彻底的破坏。”(《廖汉生回忆录》)
    21日早8时,贺廖支队电告师部:“1、贺炳炎率二个连在黑石头沟破坏桥梁九座。廖率二个连在斗口、梁子以南破坏桥三座。王营长率二个连占领雁门关,今未动。2、第一营今在黑石头沟以西,伏击敌汽车,敌电线亦被破坏”。“王营长”指716团3营营长王祥发。
    至此,途经古雁门关的南北公路被多处破坏,日军往忻口前线输送补给的通道陷入瘫痪。
从吴家窑北望黑石头沟
    当天,日军车队经过黑石头沟时,再次遭到716团伏击。当晚贺廖支队向师部汇报“1、今天上午九时与敌接触,由南向北汽车约二百辆,由北向南汽车,因公路破坏,即下车,人员约一个营,敌机五架,激战二小时。”廖汉生后来回忆:“为了避免过大的伤亡,我们在给敌人以猛烈、突然的火力袭击之后,立即撤出战斗。”(《廖汉生回忆录》)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及时撤出战斗无疑是最佳选择。古人云:“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贺廖支队的任务属战役层面,切断交通即为完成任务,远比多消灭几个敌军意义大得多。
    1937年10月18日和21日,716团在黑石头沟的两次战斗,定格为今日特指的“雁门关伏击战”。据我军战史载:“从18日到21日,我716团在雁门关以南共毙伤敌500余人,毁第汽车数十辆,切断了敌由大同经雁门关至忻口的后方补给线。”(《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第2卷)
    实际上,贺廖支队的破袭作战远不止两次。道路桥梁被破坏后,日军派出工兵进行抢修,八路军的战术是随修随毁,同时袭击修路敌军,使公路始终无法通行。25日贺廖支队向师部汇报:“第一营二十三日又重破坏桥梁。”“二十四日袭击毙敌数十。”日军则疯狂报复,烧光了公路周边房子:“广武至太和岭口之房子已烧光。”
    120师其他部队也在雁门关南北参与了作战。10月23日,宋支队在雁门关以北,大同至广武的周徒(庄)附近埋伏,“遇大同开广武之敌汽车卅二辆,毁车十八辆,毁其所载粮弹,并俘日兵卅余名”。同日,359旅717团在雁门关以南,“埋伏于王董(堡)村附近,遇由崞县北开之敌汽车八十余辆,毁车廿四辆。”(周士第《阵中日记》)
    为进一步瘫痪日军交通,10月25日毛泽东指示朱德、彭德怀:“为确实截断雁门关南北大道起见,王震部拟以加入雁门关一带配合宋时轮支队作战为有利”。10月28日,120师致电贺炳炎、廖汉生并告王震,决定717团接替贺廖支队,继续在雁门关附近破袭道路:“廖率第一营待曾来古到后向北移动,归还宋支队。”“贺率第三营及电台回神池整理”,“王震率第七一七团到老窝窝、王庄,破坏雁门关道路。”
    29日周士第在日记中记载:“王震率第七一七团在雁门关破坏道路,贺廖在老窝、道佐村。”
    接到命令后,王震率部赶赴太和岭口,继续执行破袭任务。29日阎锡山、黄紹竑向南京大本营汇报:“八路军游击战结果:……崞县王旅一部,艳(29)日,已将太和岭口桥梁破坏。”电文中的“王旅一部”即王震率领的359旅717团。
1937年八路军档案
    八路军内部记载:第717团“俭(28日)晚进袭雁门关附近之太和岭口,敌之护路部队被击毙十余人,并破坏太和岭口附近桥梁一座。艳(29日)晚又分途袭炸雁门南北大道,因敌防范甚严,经强袭强炸结果仅炸毁五处,我伤亡五十余人。陷(30)日敌由南北开之汽车廿余辆,步兵三百余人进抵炸坏处,企图修复。我一部又赶到以火力猛袭,敌伤亡甚大。”“冬(11月2日)日敌装甲汽车驰至太和岭口附近触发地雷,炸毁装甲车两辆。”(《第八路10月18日至11月3日战斗汇报》第八路总指挥部,11月4日)
六、功在全局
    断绝日军交通线,意义重大。
    忻口会战中,日军动用了大批坦克、装甲战车、飞机和各种火炮,仅大口径火炮(不算迫击炮、掷弹筒)就有95门:“有山炮二十一门、野炮四十四门、轻榴弹炮二十门、十五厘米榴弹炮八门、十五厘米加农炮二门。”(《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1卷第2册,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著)同时经关东军转供第5师团大批弹药,如“九〇野炮榴弹九千六百发”(华北方面军作战命令丙第四九号,昭和12年10月9日)、“四一式山炮榴弹五千发”(华北方面军作战命令丙第五八号,昭和12年10月14日)、“五十瓩爆弹六百五十发”(华北方面军作战命令丙第六八号,昭和12年10月19日)等。“五十瓩爆弹”为日军九四式航空炸弹。
    凭借强大火力,日军5000余人开战后仅数小时即摧毁了忻口防线前沿工事,渡过云中河,突破守军阵地,占领了南怀化(今原平市河南村)等多处要点。随后国民党军多次反攻,不惜重大伤亡,仍未能夺回所失阵地,10月23日,日军增援部队萱岛支队(以中国驻屯步兵第二联队和战车、骑兵、工兵各一个中队为基干)加入了战斗。27日和29日,日军又将守备京津地区的第109师团两个大队和一个机械化步兵联队,增派给第5师团,(《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1卷第2册,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著)用来加强忻口攻势。
    然而事实证明,自雁门关交通被切断至11月2日战役结束,尽管兵力增加,进攻忻口的日军却始终未能再进半步。这除了中国守军不怕牺牲英勇作战外,日军缺少弹药、燃料,优势装备无法发挥预期功效,也是重要原因。国民党军战报写道:“(日军)其后方之繁峙城、雁门关均为我十八集团军派队于十九日陆续袭占,敌之弹药、汽油俱被断绝。”(《晋北忻口会战战斗详报》第14集团军总司令部)
彭德怀:三年抗战与八路军
    此时日军粮草也成了问题。由于120师“切断雁门关南北的敌人运输要道,迫使敌人不得不藉飞机来输送给养,一直到忻口放弃为止。”(彭德怀:《三年抗战与八路军》1940年6月27日)忻口前线总指挥卫立煌于10月24日致电蒋介石:“敌雁门关被切断,粮秣极感困难,现向地方征发杂粮中。”当天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高级参谋楚溪春也向各方通报:“雁门关方面之敌,后方亦被我击断。贺龙120D大部已到第右后方活动,距敌甚近,但敌仍顽抗不退。”
    文中“120D”即120师。
    25日,卫立煌电告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此间激战半月”,“敌屡攻屡挫,锐气已尽,兵心涣散。惟目前第十八集团军主力尚在平型关以东及雁门关方面,连日期望与之直接协力已不可能。”这份电文显示,身处敌后的八路军,没能得到国民党军任何作战协同及后勤支持,只能依靠自己独立作战。事实上,自22日左集团军划归中央集团军指挥之后,“左集团军除第十八集团军之第一二〇师正向敌后游击外,已无其他部队。”(《国民革命战史第三部:抗日御侮》第4卷)
    11月1日,120师参谋长周士第在10月总结中写道:“从前崞县、忻口方面之敌本有三条后方交通……但现在只有雁门关、广武这一条交通路线,且被宋支队、贺廖支队、第七一五团、第七一七团不断的袭击与破坏,交通时常受阻。故忻口之敌有很大困难。敌人用飞机送粮食、食品,士兵吃豆子、无棉衣、要烤火”,“敌自十三日起攻击忻口,已有十八天,尚未得逞,死伤甚众。”
    忻口防线在八路军和国民党军积极作战密切配合下,自开战到结束始终未被日军跨越,是抗战初期一次成功的防御作战。后由于沿正(定)太(原)线进攻的日军于10月26日攻占娘子关,太原受到严重威胁,参加忻口会战的国民党军于11月2日开始撤离战场退守太原,忻口会战宣告结束。
    11月初,撤到太原的卫立煌见到周恩来时,抱拳称谢:“八路军把敌人几条后路都截断了,对我们忻口正面作战的军队帮了大忙。要不是娘子关方面的情况变化,我们真能够把板垣师团歼灭一个差不多(原文如此——笔者注)。这件事情没有完成真是可惜,太可惜了。”“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战的将士对八路军表示感谢,感谢!”(赵荣声《回忆卫立煌先生》)
    后来朱德总结道:“忻口之役,我中央军在正面顽抗外,我同蒲北段游击(支)队向敌不断骚扰和袭击,雁门关要隘曾几度被我占领,弄得板垣五师团陷于泥潭中,退不可欲进不能,原来吃大米罐头的日本贵族兵也不能不尝尝高粱包谷的美味,机械化部队在一个时期内几乎全失去作用,使忻口正面战斗竟能支持21天之久。假如不是娘子关失陷,正太敌人的猛进,板垣师团是不能那样容易解围的。”(朱德:八路军抗战一周年,1938年7月3日)
    退守太原的国民党军没来得及组成有效防御,11月8日太原即告失陷,华北地区以国民党军为主的正规战阶段就此宣告结束,以八路军为主的敌后游击战揭开了序幕。当天毛泽东指出:“太原失后华北正规战争阶段基本结束,游击战争阶段开始。这一阶段,游击战争将以八路军为主体,其他则附以于八路军”,“八路军将成为全山西游击战争之主体。”(《毛泽东致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并告林彪、聂荣臻、贺龙、萧克、关向应、刘伯承、徐向前、张浩电》1937年11月8日)。

七、名留青史
    忻口会战中,八路军在雁门关等地的敌后作战行动,通过媒体迅速在海内外广为传播,为中国抗战史写下浓重一笔。10月19日汉口大公报报道:“中央社太原19日晚12时电:19日晚据前方捷讯……三、某部有力支队18日午抵雁门关,未五分钟即发现由北驰南之汽车百五六十辆,满载敌步兵,当为向忻口方面之援军。该部当突出袭击,敌仓皇应战,忽有由阳明堡北开汽车约二百辆,亦满载敌兵,见其同伙受围,纷纷下车向我军支队夹攻,旋又飞来敌机四架助战。该支队动作矫捷,应付从容,敌则疲于奔命,伤亡甚众,我并击毁其汽车二十余辆,至是日黄昏前尚在激战中。”
1937年11月5日巴黎《救国时报》
    10月20日大公报转发中央社报道:“现雁门、大同间交通已被我破坏,敌军运输困难,后援断绝。”24日该报再转中央社电:“我军抵雁门关之某部,21日晨八时遇有敌方大批汽车,计向被驶者二百余辆,向南数十辆,因道路被破坏,敌全部下车,与我激战数小时之久,敌车辆破毁甚多。”
    10月25日,毛泽东在延安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中指出:“如你所知,八路军曾经取得了多次的胜利,例如平型关的战斗,井坪、平鲁、宁武的夺回,涞源、广灵的克复,紫荆关的占领,大同雁门关间、蔚县平型关间、朔县宁武间日军的三条主要运输道路的截断,对雁门关以南日军后方的攻击,平型关、雁门关的两次夺回,以及近日的曲阳、唐县的克复等。”
    10月27日,《大公报》以《晋北游击又大捷 我军收复雁门关》为题,对雁门关伏击战进行了多项报道:
    “中央社太原二十五日合众电:今日此间接左路集团军告捷电讯,该路军所属纵队,在大同雁门关公路出兵突袭日军前哨,包括桥梁五座,并予日军之交通线以重大损害。该报告又称,因交通陷于危境之结果,日军之炮弹渐感缺乏,因此目下已有大炮百尊,由前线之后方的崞县向后移至第二道交通线的代县,以防为我军截获。”
1937年11月27日汉口《大公报》
    “中央社南京二十六日电:我某部二十日晚十一时确实占领雁门关,破坏公路桥梁五处。”
    “中央社太原二十六日电:我出动于雁门关之部队,现与敌千余名在黑石头沟附近对峙中。”
    八路军的敌后游击作战,给日军造成很大损失,10月30日东京《日日新闻》刊登特派记者三原长井的报道:“共军威胁我军后勤补给线”,“我军若去讨伐,他们或许逃跑,或许在桥梁、狭路等处袭击卡车队。尽管将其击退了,但我方常常蒙受很大的损失。”
    后来日本出版了一本专著叫《游击队和游击战》,其中专门有一章“八路军的游击战”,作者写道:“在作战时,共军从正面不公然进入战场,而是经常从侧面或背后进行破坏,妨碍我方交通运输,为此,牵制我不少兵力。战斗部队一来,共军即行逃去,转而袭击后面来的我方辎重部队,确属难于应付的一群对手。”(《游击队和游击战》东京和泉书院,1940年6月版)
    游击战是八路军的拿手好戏,尤其在敌强我弱态势下。毛泽东后来总结说:“游击战争还有其战役的配合作用。例如,太原北部忻口战役时,雁门关南北的游击战争,破坏同蒲铁路、平型关汽车路、阳方口汽车路,所起的战役配合作用,是很大的。”(毛泽东《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1938年5月)
八、英雄何在
    时光荏苒,参加黑石头沟作战的老人们已纷纷远去,但那支部队的血脉仍在传承。2015年9月3日,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上,当年参战部队组成“雁门关伏击战英雄连”英模方队,整齐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全国人民检阅。
2015年9月3日天安门广场参加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的雁门关伏击战方队
    这个连队的前身,是雁门关伏击战参战连队之一的716团特务连,后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军1师3团3营7连。由于表现突出,该连先后于1964年大比武时被原武汉军区授予“夜老虎连”、1985年老山轮战时被原昆明军区授予“尖刀7连”荣誉称号,现在隶属第74集团军第1旅。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雁门关伏击战中,我军也有不小伤亡。10月18日的战斗中,“我共伤卅三人,其中有连长一、参谋一、排长一;阵亡五十人,其中有政指一、排长三。”(《贺炳炎、廖汉生致贺龙、关向应、周士第电》1937年10月18日18时)
    这个报告只统计了参战连队的伤亡情况,实际上716团参谋长刘子云也在战斗中负伤,被子弹击中左胸。据《刘子云画传》载,因部队撤出战斗,他告诉警卫员:“天黑后再来找我”,随即滚下山坡隐藏在草丛中,目睹日军收拾死伤人员和受损汽车至黄昏时撤走。后半夜,警卫员带人回到伏击战场,找到他,抬回老窝村抢救。据120师《抗战三年来我部团以上干部伤亡登记》记录:“第七一六团参谋长刘子云,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八日,山西雁门关战斗伤。”
    刘子云是江西永新人,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职原广州军区副参谋长。
    廖汉生回忆18日战斗时写道:“这一仗,我们的伤亡也不小。”“十一连损失最大。该连政治指导员胡觉三在与敌人格斗中,发现车下藏着一个敌兵,上前去捉活的,却被那家伙一枪打中了胸膛,不幸牺牲。撤出战斗时,由于情况紧急,我们只把伤员背了出来,胡觉三等五十位牺牲同志的遗体没能抢运出来。”(《廖汉生回忆录》)
    而在10月21日战斗中,“我伤十三人(排长、排副各一),牺牲二十人(排长二)”。(周士第《阵中日记》)
    被载入史册的雁门关伏击战,八路军共有70名指战员在黑石头沟牺牲。战争年代档案流失,现在除11连指导员胡觉三外,其他烈士姓名已无从考证,留下了历史遗憾。
    数典忘祖不是中华民族的选项。2017年10月,雁门关伏击战80周年之际,八路军120师与晋绥边区后代,携手山西忻州军分区和代县人民政府,共同在战场原址断壁之上修建了“雁门关伏击战遗址”石刻。一块见证当年战斗的千年卧牛石,被刻下“70烈士牺牲处”,以昭示后人铭记历史,珍惜当下。这处战场旧址,将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供后人凭吊、缅怀、净化心灵,探寻共和国的来时路。
雁门关伏击战旧址石刻
    金秋十月,黑石头沟碧空如洗,青山依旧。斜阳古道旁,野花曳曳,流水涓涓,蝉鸣苍柳,雁阵惊寒。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晓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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