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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爸爸叶挺将军
发布日期:2018-04-07 11:09 来源:叶挺研究会 作者:叶正明
清明又至,在这个追思怀远、缅怀先辈的重要时节,我们摘选了叶挺将军次子叶正明先生刊登于1946年4月20日《解放日报》的一篇旧文,该文是对叶挺将军及夫人李秀文于1946年4月8日在飞往延安途中不幸遇难的悼念和追忆,真实记载了叶挺将军及子女在被国民党关押期间的生活细节,抒发了儿子对永远失去父母双亲的无尽思念,表达了对继承父母遗志继续革命的坚定决心,情深意切,感人至深。谨以此文告慰英魂,激励后人。
叶挺夫妇与次子叶正明在德国时期合影
我叫叶正明,叶挺将军就是我的父亲。
1942年下半年,我父亲被送到湖北恩施,我母亲和一个妹妹随行。到了恩施以后,很艰苦地过了七八个月,便请求回桂林来看我们。
一、我们懂得了憎恨
已经有四年多没见到父亲了,见面时,一切都变了,胖胖的脸已显瘦削了,乌黑的头发,已浮上了一丝丝的斑白了,这些究竟是谁给予我可爱的父亲的呢?我们懂得了憎恨了。
父亲到桂林以后,人家都说他获得自由了,但实在的情形呢?我们住的隔壁是特务,前面马路上的一个小铺子里也是特务,父亲出街那不必说是有特务跟着的了,就是连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上学时也被跟着,直到学校的门口才罢。起初,我们住在桂林的旅馆里,经济情形很拮据。幸亏靠了一些朋友的帮助,总算在郊外找到了一间不算便宜的房子,每月纳租米二石五斗。我们搬进了房子以后,生活比住旅馆安定的多了。但是,有些人总像一只多疑的狐狸,总疑心你有什么“异动”。他们派遣的特务,时刻严密地注意着我们,就是连我们小孩子也不肯放过;起先,他们把我的姨丈当作是我的父亲了,每当姨丈上街的时候,总是有特务麻烦。还有一件笑话,有一次,捉壮丁的人来到我们家里,说我父亲应该出去当兵了,父亲听了笑说:“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是那一个吧!”那捉壮丁的听了连忙笑说:“不,不,我不知道,请原谅。”说完就面红耳赤的走了。天气渐渐地冷了,妈妈的肚子也一天天地沉重起来,到了八月中旬,生了一个小弟弟,这是第九个了。物价的高涨与小弟弟出世,使父亲生活的负担更加重了,生活的鞭子,把我们赶得快无路可走了。
二、我们本是农家子孙
我们又搬了一次,搬到比以前住的更偏僻的郊外的一个防空区里,房子的后面有一个不太大也不太小的石头山,前面有一大片空地。开荒吧,我们除了上山以外,就整天拿着锄头,消磨在屋前的荒地上,父亲作得尤其起劲。我们本是农家的子孙呵!过了几天,父亲从市场上买了十多只羊回来,从此,我们放了学回家后又多了一项工作——赶羊。我们的隔壁住了一个特务,前五、六丈的马路边的一个小铺子里住了四个;隔壁的那个常常拿了一枝拐杖,跟着我们上山赶羊,又常常威吓着我们说山上有蛇,叫我们不要随便上山去,如果上山去的时候,也要叫他陪同一路去,因为他是惯会捉蛇的。马路边的那四个是专门跟随我们上街的。
1939年,叶挺和家人合影于澳门贾伯乐提督街76号
三、父亲被绑了
1943年12月25日,祸事终于来了,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发觉了父亲房间的门是锁着的。外婆很忧愁的告诉我们:“你爸爸被绑了,你妈妈现在正设法打听消息。”我的眼睛渐渐地模糊了,看不见了……
第二天,有一个穿军服的人拿了一封信来说:“叶高参(国民党对外宣传说我父亲不是软禁,而是在他们那里任高级参谋之职。)叫我来请二少爷、四少爷、五小姐一道去。”妈妈问他,我们是到哪里去。他说:“我不知道,这是上边的命令,不过你们的行李要尽量的带少些,坐飞机去呢。下午六点钟再来接。”二十六晚,我、四弟,五妹三个离开了家。二十七日中午我们坐火车到衡阳,晚上十一点多才下车,我们下车后,在一个宪兵的特务队里见到了父亲。只隔了一天一夜,就好象隔了十年一样,父亲的面容显得分外的苍老了,额头上也显出了一条条雨后蚯蚓般的皱纹,我知道,这是谁给予我父亲的。我们在衡阳住了三天,便动身坐木炭车到宝庆,刚到宝庆的一个晚上,那个送我们(其实是押解我们)的营副叫我陪他睡,我知道他不过是怕我们逃走罢了。这一晚电灯通夜的亮着,而且还有一个拿着枪的宪兵在房里通宵的看守着,如此我们过了十八夜才走到目的地——恩施。
四、打了那特务一个耳光
到了恩施,我们在招待所里住了一个多月,晚上有一个宪兵在门外看守着。然后又搬到城外去住,我要上学了,上的是人家说是全湖北最好的XX中学,我第一天进去,人家就叫我做小共产党。我读的学校是不准通学的,每个礼拜只能回家去过一天,第一天进去,我就觉得很不舒服,饭是吃不饱的,菜只够吃半碗饭,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使人看了不顺眼的——在这全湖北最好的中学里。
我们(兄、弟,妹三个)每个礼拜都写一封信寄回家去给妈妈,第一个礼拜回到家里,写完了信以后,爸爸就对我们说他那天在桂林被骗的经过,原来,那天(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钟的样子,我们隔壁的那个特务走进我们家里说,“你们的羊有一只给人家偷走了。”当时,父亲还没有疑心到这件事,便披了一件外衣从后门上山去,上山时,看见他(那特务)站在岩石上好象等人的样子,一看见父亲上来,就跳下去了。上到半山,从四方八面的山石后头,涌出了二十多个拿着手枪的特务,围着父亲,一个好象是领头的,就是“送”我们来的营副,拿了一封信递给父亲说:郭副长官请叶高参到恩施去玩一下。父亲大怒说:“请,你为什么不到我家里去请?你们是土匪吗?你们是不是国民党?”“是。”一个特务说。父亲又说:“三民主义是不是教你们当土匪的?你们懂不懂三民主义?”“不懂。”一个特务大胆地说。我父亲举起手,打了那特务一个耳光说:“不懂三民主义,就不配做国民党。”那特务说;“你打我也没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上司的命令罢了。”以后,那一批人就拥着父亲转过山后,下山后就把父亲拥上一架大卡车到宪兵第五团的团部,写了一封信来给我们以后,就坐卡车到衡阳去了。
五、在恩施时的生活
一星期又一星期的过去了,暑假已经到了,回去和爸爸在一起的生活也到了,我们心里感到了无限的安慰。
我们的家在城外的一个小山脚下,隔壁是一些纯朴的农民,和一些小公务员,家里有二个勤务兵(其实都是些以勤务兵的牌子作幌子的特务),养了一二十个白兔(后来增加到五十多个),和十来个鸡鸭,屋前十来丈有一条不深的小河,后头有一个荒山,为了贴补生活费用,爸爸和我们三个孩子,曾开了一二亩的荒地来种菜。早晨,我们起来就到野外去走走,或进城去买菜(父亲进城时有特务暗中跟着),中午有时是我们自己煮饭,因为勤务兵偷懒去玩了,或去作报告去了。午后,我们便带一点零食,到离我们家里大概有二、三里路远的南门河去玩。晚上吃完了晚饭的时候,父亲讲很多他在军中的生活,和解放区中的事情,给我们听,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八路军、新四军,他们为什么能以低劣的武器来战胜武器精锐的敌人,我知道了解放区为什么一天天的扩大,而国民党的领地却又一天天的缩小,八路军、新四军的军队为什么是志愿的,而国民党的部队都是要拿着枪去捉。
叶挺将军温馨的家庭。左起:叶挺、长子叶正大、次子叶正明、四子叶华明、长女叶扬眉、次女叶剑眉、夫人李秀文,她怀抱的是七子叶正光。
六、我感觉到很光荣
开学了,枯燥乏味的日子又一星期一星期的过去了。有一天,一个校工拿了一张条子来给我,校长请我去。我知道,我的事发了(我曾向几个同学讲过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解放区、八路军、新四军的事情)。果然,到了校长室里的时候,校长拿了一张同学告发的报告,掷到我的面前说:“你看吧。”我知道这是没有好结果的,便说:“校长,请问你现在打算把我怎么样呢?”他含了一种恶意的微笑说:“你回去想一下吧,如果改过的话,你明天就写一张悔过书来给我,不然,哼!”我知道这哼字含什么意义,不是留级便是开除。到了学期终了时,我果然收到了一张留级的成绩单,我感觉到很光荣,因为我能为我的信仰而牺牲——虽然只是这一点点牺牲。
七、父亲呀!我们几时再见呢
日本投降后的三四天,我们接到了一个走的通知。到了八月二十八日,我们就起程到重庆来,送我们来的有一个副官和几个荷枪实弹的特务——还带了一挺轻机关枪,九月十四日我们到达重庆。
在到重庆第二天清晨,我们(兄、弟、妹三人)瞒着特务的耳目,离开了父亲,到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但父亲至今还是在特务的掌握中。
父亲呀!我们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还有,桂林失陷后,带着一家老小,转辗流离的妈妈,许久没有得到她的来信了,不知她们怎样了?
亲爱的父亲与亲爱的母亲呵!我们是永远的不能再相见了!
父亲!你刚刚踏出了牢门,在走向为建设和平民主新中国而奋斗的道路上牺牲了。无情的火吞噬了你了!但是,父亲,你的精神是不会消灭的。在你出狱的第二天,你在给毛主席与党中央请求加入党的电报上,你说,为着中国民族的解放,你将贡献你的一切。父亲呵!这一句话是永远的记在你的儿子们的心上的。你没有完成的任务,你的儿子和中国的人民是会替你完成的!
母亲!你和父亲结婚以来,从来就很少好好的过过。刚刚结婚,父亲就因为参加几次的革命战争,就很少和你在一起。在结婚的二十多年当中,你不辞劳苦的抚养了九个孩子(第三个在幼年时病死了,第五个与第九个与父亲一同蒙难),你没有发过怨言,没有说过一句丧气的话。母亲呵!你总是以那么伟大的精神,不疲倦的养育着我们,教育着我们,使我们能够很快的成长起来。母亲!你放心吧!你的儿子们是会好好的依着你的遗训走向光明的道路!
四月十二日上午,我与我的弟弟随着XX派去的汽车回到XX。康妈妈(朱总司令夫人康克清同志)对我们说:“你的爸爸妈妈不好了!”我们很悲伤的哭了。但是尽哭又有什么用呢?康妈妈对我们说:“不要哭了!人死了是不能哭活的,你们只能用心读书,来继续你父母亲的遗志。”是的,我们不能再哭,哭,是不能把死了的人哭活的。哭,是不能把前人未完成的任务哭完成的。我们应该更加注意我们的学业,我们的身体,因为父母亲的志向还需要我们继续下去的。十三日,我到XX去,我看到了毛主席,他慈爱的安慰我们说:“我的家也就是你们的家。”归来时,碰到了学校的两个同学,他们带来了十多封同学与学校、团体的慰问信给我,我看了很感动。信中说:“……揩干你的眼泪……在革命的大家庭里你不是孤独的,革命的同志是你的兄弟姊妹,还有千百万劳苦大众作你的伴侣。……的确,这是个不幸的消息,但是,正明!它已不是你一个人的悲痛,而是我们每个革命者的悲痛。……像你双亲一样疼爱你和关心你的,还有着伟大的革命队伍。……”毛主席的话与这一些伴侣,给我带来了无限的鼓舞,使我知道了除了生身的父母外,还有着同样关心我的伟大的革命同志间的友爱,它是会关照着我,教育着我,使我更快的成长起来的。
父亲母亲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革命精神是永存不朽的。我们是革命的后一代,承继了前一代的革命精神,前一代所不能完成的革命伟业,是应该由他们的后一代来完成的。这次牺牲的还有王若飞、博古、邓发等同志,他们都是我们的革命前辈,都是为着民主奔波而死的。为了纪念他们,更应该在全中国坚决的争取实现政治协商会议的决议,这样才能够使他们含笑于九泉。
父母亲精神不死!
王若飞伯伯精神不死!
博古伯伯精神不死!
邓发伯伯精神不死!
在飞机上蒙难的诸位同志精神不死!
瞑目吧!父母亲与诸位蒙难的伯伯同志们!我们是会好好地继续着你们的遗志,为着和平、民主、团结的新中国,我们将亲密地团结一致,前进!前进!永远的前进!(原载一九四六年四月二十日《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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