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还能丢了枪！”

发布日期：2017-11-30 03:28 来源：抗战日报作者：雨田

雨田

在孙家庄刚打完仗，队伍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爬山的时候，张德顺那黑呦呦的四方脸也迸出了红色，像灰云里浮着朝霞。他把那52斤重的九二式重机枪身，从左肩移到右肩，又从右肩移到左肩，越走越像牛一般的喘着气，棉袄湿漉漉的粘在背脊上。他爬上山顶，还没来得及长吸一口气，睡魔就向他袭来，两只眼皮接吻一样的重重地合在一起，身子歪了歪，肩上的重机枪往下一压，他又惊醒过来，自己打着自己的脑袋。然而没走上几步，两只眼皮就又合在一起了。

“快走，跟上！”

张德顺用力睁大了眼，可是紧跑几步，大队不见了。走在前面的是排长和两个战士。

就在这个时候，四面山上发现了敌人。

他们赶了两架山，没赶上大队。山是那样高，肩下的武器是那样笨重，情况非常紧急，而他们却又疲劳得再也不能支持了。

“把重机枪埋了吧，丢了怎么办？”

“埋了？埋了要丢了怎么办？”张德顺像和人赌气似的反驳着，“你们不愿意扛，我自己扛好了……”

又走了一里多路，实在扛不动了。排长用手抹着额上的汗水，两眼盯住张德顺那一行行染着泥污的汗流的脸，说：“还是把它埋了吧！”

当排长和那两个战士挖好坑，把九二式重机枪从张德顺手里拿过来，往坑里放的时候，张德顺的眼圈都红了。

埋好，他们又用干土和草，在上面伪装起来。

四面响起了枪炮声，鬼子开始搜山了。两个战士和排长站起来招呼张德顺走，而他却正坐在山坡上发呆；他们去拉他，他像刚哭过的孩子般的抽泣着：

“你们走吧，我不走……”

他死也不肯走。排长只得又留下了一个战士和他们四个人的炒面袋子，走了。不久，那个战士也跑去追赶排长，这里就留下了张德顺一个。

他望着他们翻过山，直到看不见了之后，才爬起来，拿了他们给他留下的炒面袋子，找到个隐蔽的，能望见埋重机枪的地方的石洞里藏起来，守卫着他的九二式重机枪。

敌人过来了。他看见3个日本鬼子，手里提着上刺刀的枪，身子往前探着，像农人割谷似的踏踏地向埋枪的地方走来，他心里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了。他埋怨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埋枪，又悔恨自己为什么没带一支步枪，要是有支步枪的话，也可以干掉这几个鬼子。他心里跳着，嘴里不住的默默祷告。

鬼子走过去了，山坡上沉静下来。他跑到埋枪的地方，用土把大皮靴脚印盖好，又拔几棵草扔在上面。

炮声还在远远的地方沉重的响着，战斗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只是每天跑到那埋枪的坑周围走一走，小心地扬上几把土，或扔上一些草。

一天，两天……

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漫长的夜……他坐在石洞里，望着太阳，望着地他埋枪的地方，心里反复地回想着那支枪的来历。

百团大战时候，另一部分去打康家会敌人据点，他们埋伏在公路上打增援部队。果然，康家会开了火没有半点钟，静乐城的“皇军”就坐着三辆汽车赶来增援了，山上的机枪一开叫，汽车扭转头就往回跑，连长站起来——他们就旋风一样的冲下去，有一辆汽车的轮子瘪了，车身像一只懒猪似的歪坐在大路上，一个鬼子死在车门口。张德顺把死鬼子拉开，就把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搬下来了。他扛着它打过丰润，攻过头马营，在历次的战斗中，不知有多少“皇军”在它的威力下“升天”了！张德顺特别喜爱的是这挺枪在准星处有燐火的装置，夜间能放出蓝光……

第四夜，他疲倦得在石洞里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山野大地一切都浴在金黄色的阳光里，他跑到埋枪的地方——

“哎呀！枪不在了！”

挖出来的土在坑上松软的堆着。

他打了个冷战，但又仔细一看，四周的脚印不是大皮靴的而是草鞋的，特别像是排长的脚印，于是他用手抹抹额上的冷汗，笑了。

他又跑回那个石洞里，把炒面袋子拿出来，下山找队伍去了。

过了一天，他找到队伍，一进门，连长笑着问他：

“张德顺，机枪呢？”

“有我，还能丢了枪！”他像个女孩子般羞羞答答地说。

回到班上，那挺九二式重机枪仿佛迎接他似的坐在屋当中，伸着脖子：他跑过去、亲热地抚摸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排长来了，笑着叫：

“张德顺！”

他直起腰，埋怨地说：“为什么你们挖枪时不叫我一声呢？”（原载抗战日报）

资料提供：王波

本站编辑：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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