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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看护员

发布日期:2018-01-02 17:10    来源:抗战日报    作者:罗曼
   ——田家会战斗小故事之一
罗  曼
    在平常的日子里小鬼们调皮得真会使你生气呢!可是到了战斗的时候,他们就不谈一句惹你生气的话了,他们都像小马似的驯服而可爱的工作着。
    在阵地里,小鬼们鼓动着战士们冲锋,大声地喊着:
    ——敌人垮了!冲啊!
   ——来一次缴枪比赛吧!同志们!
    看着敌人被冲垮了,他们便跳着脚,拍着手,哈哈大笑着。……
    小看护员姚温池也和所有的小鬼一样的能干,而且他还很会安慰带花的伤兵哩!他会这样说:——在战斗中受伤是光荣的……
    退在田家会的日本人,像烂木头似的碎掉了,八路军在追击着那些逃跑的敌人。
    姚温池和另一个看护员的任务是送病号和伤兵到后方去。为了避免意外的事情发生,他把两个重病号交给那个看护员照管,自己先到前面探路。
    夜已经深了,冷风吹着,周围黑沉沉的。姚温池有点怕——,怕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继而言之,他的心现在频频的跳了,跳得他自己也感到恐惧。
    ——见鬼——他对自己的心说——你跳什么呢?怕吗?怕什么呢?……妈妈的!心没有回答,只是跳着。他在路上走着,老觉得有个人在后面跟着他似的,他不敢回过头看,也不能闭着眼睛走路,他只好低着头向前走着,不对!姚温池猛然感到像是有一只大手直向他背和肩上抓来,他一跳跳到一边,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呢……啊!那山脚下头是什么呢?!我的妈妈呀,是一个黑影,姚温池胆怯的蹑手蹑脚的走近黑影——你猜是什么呢?原来是一棵小酸枣树在风中摇动哩!姚温池狠狠地的对它碎了一口:呸!你妈妈的……
    姚温池的筋肉松弛了一下,他微微的吐了口气,用袖子拭按额上的冷汗,和那块帽子总也遮不住的通红的疮疤下面的汗珠,又踉跄的向前走去了。
    他想——八路军是什么都不怕的——但是他还有些怕。
    阵阵的夜风吹来了,吹动树叶子和路旁的小草,也吹动姚温池的单衣角。他走得更快了。被脚拌起来的小石头响着,他不时的回过头,看看那棵该挨骂的小枣树。
    小枣树看不见了。前面又是什么呢?!哎呀!糟糕!姚温池明明的看见了一个黑影在蠕动着。他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好像它要从口里跳出来逃跑似的。但他竭力的使自己镇静下来。
    ——别怕啊!也许是——他安慰着自己——也许是一棵小枣树在风中摇动吧……
    姚温池故意的咳嗽了两声,他以为:如果是什么动物的话,听见人声是会溜掉的,但是小枣树不但没有溜掉,并且响声还长高了些。
    姚温池完全不敢走了。
    突然又有一个念头涌上他的脑子,他想:
    ——也许是轻伤兵走在前面了吧,也许是走不动了在这儿休息呢……
    王同志——他叫着所有的轻伤兵的名字——王同志冯同志……
    那边的小枣树幌了幌。有一种带有恐怖的病弱的乞求的声音忽然传到他耳里来:
    ——你要我不要啊?
    姚温池一听,不错:人声。他完全认为是伤兵了,他愉快的真想骂几句开开玩笑哩,他没有骂也没有开玩笑,只冷冷的历声说:——怎么不要呢?
    他对他自己这样的声音惊异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无理,他认为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对受伤的同志的安慰,是的,安慰!
    于是,他带着——在战斗中受伤是光荣的——这句话,走近了那人。
    姚温池走近那人,低头一年:衣服——黄的!脸——陌生!这是个伪军啊!
    姚温池有些犹豫了。可是那人却很乖的举起了一件东西说:
    ——给!
    ——什么?!
    ——枪。
    ——啊?
    ——姚温池愿意再听清楚些。
    ——枪!
    他——姚温池正想说:什么?啊?枪。你再说一遍。
    “这个也给你拿去吧!”那人说:“还有49粒子弹呢。”
    姚温池这时说不出话来了,他由那因兴奋而颤慄的手抓着子弹袋,又把枪举在眼前看看:
    ——啊!“三八式”——他对自己说——我的妈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枪子弹,受伤的伪军……!他的心又砰砰的跳了。
    姚温池不知对那个伪军说什么好,但是他很想亲热的安慰他一下,他看见他在摸着脚,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好了——姚温池想——这是机会了,他的脚受了伤,我可以说“在战斗中受伤是光荣的了!”对!你——他说——你在战斗中受伤……,又饿——不,脚打泡了化浓了,……唉!两天没吃饭了……
    姚温池又没有话说了,他只阴郁的摸着干粮袋,袋里还有东西可以吃哩!于是他微笑着坐在那人的身边很有深意的说:
    ——来吧!我还有些炒面呢,咱们吃吧!
    于是他们慢慢的吃着炒面,炒面从嘴里跑出来在空气中飞舞着……
    夜是寂静的。

6月18日

◆ 原载《抗战日报》1942年7月21日第四版
作者简介:
 
      罗曼(1920—2009),原名罗曼仙,又名文路,湖南沅江人。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八路军一二O师三五八旅政治部宣传科干事,战斗剧社、战斗报社编辑干事,晋绥军区政治部《战斗报》社编辑,晋察冀边区《时代妇女》月刊副主编,中共江苏省委宣传部处长,中央党校机关党委办公室副主任,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宣传部部长等职。
资料提供:王波
本站编辑: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