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上、下细腰涧歼灭战

发布日期：2015-09-06 09:42 来源：《吕梁晚报》作者：晋绥基金会

在整个人类的战争史中，有着光荣而特殊的一页，这就是70年前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的伟大战争。毛主席说：“我们的敌人大概还在那里做元朝灭宋、清朝灭明、英占北美和印度、拉丁系国家占中南美等等的好梦。这等梦在今天的中国已经没有现实的价值。因为今天的中国比之上述的历史多了一些东西，颇为新鲜的游击战争就是其中的一点。假如我们的敌人少估计了这一点，他们就一定要在这一点上面触一个很大的霉头。”战争的结局，完全证实了这英明的论断。

　　那是在1939年，我父亲所在的八路军359旅，驻在山西五台山地区，这是华北极重要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之一，是插进华北日寇心脏的一把钢刀，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这早就是日本鬼子的心腹大患。因此，在1939年5月，侵华日寇拟定了一个五路围攻五台山抗日根据地的罪恶的计划。五路敌人，共计有步兵、骑兵5000余人，分别由五台、繁峙、沙河镇、大营镇、豆村镇出发，企图围攻我驻在龙泉关的八路军晋察冀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此情非同小可!敌人行动在5月8日开始。

　　当时在我晋察冀边区，一切抗日的人民都已经组织起来了，因此反“围攻”的准备是军民一体或叫“军民联防”。除了有民兵、游击队这些群众武装力量外，还有农会、青救会、妇救会，连孩子也都在儿童团的组织之中。他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起动员起来，那真是无比伟大的力量!当时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和通讯工具，任何紧急消息都要靠口传身送，可当大家组织起来、行动起来，就会用土方法来弥补了这个缺乏：山坡上放羊的儿童团员一发现敌人的踪迹，立刻扳倒身边的假树——“消息树”，这是发现敌人的讯号;接着，远处的山头上升起了一股青烟;更远处的山庄随即敲响了报警的钟声或锣声;看，区政府门前的快马利箭般地奔驰而去;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响了……就这样军民上下立刻动员起来，按预先的安排行动：疏散妇孺老幼，坚壁粮食物资，集中民工、担架，集合民兵、游击队……鬼子你来嘛，叫你想要什么，没有什么;害怕什么，偏有什么，定让你葬身在这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当时我们八路军359旅就承担了粉碎敌人“围攻”的主要任务。早在一年前，毛主席连续发表了《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和《论持久战》，我广大指战员已经在战斗中认真学习并有体会，这次反“围攻”战斗正是我们学习、实践的大好机会。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这次反“围攻”正是这样的大好机会。

　　在反“围攻”战斗之前，我359旅各部是分散驻扎的，这正好有利分散阻击五路敌人。晋察冀军区命令：359旅717团向龙泉关方向靠拢，阻击由五台方向来的敌人;二分区部队阻击由豆村方向来的敌人;359旅719团钳制繁峙、沙河的敌人;359旅旅部率领718团、教导营阻击由大营方向出动的敌人。而718团由下寨赶来要两天时间。

　　一开始，敌人是很嚣张的。5月10日黄昏，717团从豆村出发，经金岗库，一夜爬山越岭于11日拂晓到达铜钱沟。不料，此时由五台出发的日军已经占领了铜钱沟!另外，由大营镇出来的日军也在向铜钱沟扑来。我717团被挤在一条狭长的山沟里，处境十分危急!此时，团长刘转连仔细分析形势，果断命令7连长谭谦禄率部顶住敌人，掩护团主力抢占两侧高地，以便我们依托有力地形抗击敌人。疯狂的日寇用飞机、大炮对我717团阵地发起猛烈攻击!717团的勇士们不顾艰险，冒着敌人飞机轰炸和毒气的袭击，一次次地打垮敌人的进攻。战斗异常激烈，从上午10点一直鏖战到黄昏，敌强我弱下，我717团仍未摆脱险境。团首长立即商定：星夜组织部队向台怀镇方向突围。为了顺利突围，刘团长命令7连连长谭谦禄带一个排在后面牵制敌人，等主力突围后再撤出，一面又派人找来一位当地的老乡给部队带路。那晚，天黑极了，部队在向导的带领下急速前进，从敌人空隙中突围，连续翻越6条山沟峻岭，绕过了台怀镇。天空渐渐发白，已是12日拂晓，部队又一鼓作气登上了海拔3000多公尺的五台山主峰——北台顶。我们终于摆脱了敌人，转危为安!天亮后敌人才发现，英勇顽强的八路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们的战士们在北台顶高兴地欢呼雀跃。

　　北台顶的背后是抗日根据地，刘转连团长决定在此休息一天。部队进村受到抗日民主政府和乡亲们的热烈欢迎，回到人民温暖的怀抱，战士们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大口吃着乡亲们送来的香喷喷的小米饭、煮鸡蛋，心中充满着感动和鼓舞!

　　王震旅长这时已获悉日军在铜钱沟妄图合击我717团的企图破灭了。恰好此时从大营出来的宫崎大队，已经钻入神堂堡以南的山沟中，屡屡遭到我军阻击，难以和其他敌人会合，已成了一股孤立之敌，就打算沿原路经神堂堡返回大营镇。王震发现敌人企图后，决心消灭这股敌人。“要他有来无回!”他立即召开作战会议，部署作战任务。命令：718团 (团长陈冬尧、政委李铨)、教导营(营长陈外欧、政委左齐)、骑兵大队，分别在青羊口、神堂堡一带选择有利地形，构筑阻击阵地。王旅长要求各部队开展“麻雀战”迷惑敌人，时间就是胜利，能拖住敌人一天就是一天，拖住一小时就是一小时。担任阻击的骑兵大队，打得灵活、主动，分散成小分队到处袭击敌人，迫使敌人不得不随时应付，甚至要调转头来对付身后的袭击，使敌人行动缓慢，直到9号中午，这路一千多号人马还困在神堂堡一带的群山之中。

　　天黑了，敌人在青羊口一带宿营。这是我旅部教导营奉命阻击敌人的地带。营长陈外欧、政委左齐为了大量消耗敌人、疲惫敌人，他们早安排好的各山头游击小组，整整把敌人袭扰了一夜，繁峙县委书记带领的民兵大队也及时赶到，参加了当晚袭扰敌人的活动。天亮后，教导营抓住敌人摸不清情况的弱点，把部队分散在各个山头，打起了地地道道的“麻雀战”，敌人想要硬拼，我们偏不跟他硬拼，想尽一切办法骚扰他、消耗他，拖住他。我们这边举了小红旗，那边又举，这边放几枪，那边放几枪，敌人攻击了这边攻击那边，好像到处是八路军，他们欲攻不成，欲退不能，急得在山沟里窜来窜去打转。这样敌人被我们死死拖住在青羊口一带，寸步难行。此时敌人急红了眼，仗着他们人多、炮多，弹药充足，向我们718团、教导营、骑兵大队坚守的主阵地发起猛烈地轮番攻击，我们的战士们用无比顽强的斗志，和敌人进行浴血战斗。在青羊口北山阻击敌人的11连，有一位大个子班长，他是718团有名的机枪射手。在田庄战斗时，他和日军拼刺刀，被砍断了三个手指，现在他参加了战斗。当敌人向他那个山头冲击时，他把机枪搬起来，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向下猛扫，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敌人成片地倒在了他的脚下。不幸，当他到后面压梭子的时候，被敌人的榴弹打中，虽然担架队把他抬了下来，但他已经不行了。抬担架的老乡们，个个英雄好汉，哪里枪声最响，他们抬着担架、门板往哪里跑。敌人的子弹在他们的头顶呼啸，他们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飞跑。战士们的杀敌精神感动了他们，他们的参战热情又激励着战士们的斗志。

　　阵地前铺满了敌人的尸体，从他们的喊叫声中听到了绝望的情绪，从原路返回已无望，敌人只好向上、下细腰涧方向溃退。这天拂晓，我们竟抓住了一个俘虏，这是一个打散了、迷了路的鬼子兵。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想着吃饭、睡觉两件事。瞧瞧他这狼狈相，眼珠子布满了红血丝，身上、脸上又黑又脏，手里捧着一个熏黑了的金属饭盒，里面有两个鸽子蛋大小的土豆，最令人捧腹大笑的是，他那双日本大皮靴，如今并不穿在他的脚上，而是挂在肩上，而脚上却是磨出的一串串血泡、血和土……哈哈，这说明：一是敌人已经很疲劳了;二是敌人已经断粮了;三是敌人很不善于爬山;这生动地表明：敌人不仅是被我们拖住了，而且完全被拖垮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这时王旅长发现了他们向上、下细腰涧方向溃逃的意图，立即命令教导营、骑兵大队追上去，同时电令已经突围出来的717团立即赶往文溪里地区，准备围歼鬼子。

　　当时还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在阵地前躺着一片片敌人的尸体中有的没有死，他们满身满脸尘土、血迹，呲牙咧嘴地呻吟着，王旅长即命教导营副营长周三秀同志带一些战士去帮助担架队。善良的中国人竟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救护鬼子伤员并送往后方医院治疗。可是，你知道吗?日本鬼子是不领情的，当周副营长正忙于招呼着担架队时，一个已躺在担架上的鬼子伤员突然拿枪对他射击，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罪恶的子弹射穿了周副营长的身体，他应声倒下，鲜血喷涌。人们愤怒地收走鬼子的枪，大骂这畜生!王旅长知道后，气的两眼冒火，跺着双脚大骂鬼子，但依然要求同志们要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把那些缴枪投降的敌伤兵送往后方医院医治。大家只好强压心头的怒火执行。后来在神堂堡为周副营长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同志们沉默着，用无尽的泪水为周三秀同志送行。

　　在战斗间隙，老乡们常挑着担子给部队送饭，飞快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可赶上你们了，同志们，吃饭吧!吃了饭再狠狠揍小鬼子!”这天是追上了718团副团长徐国贤带领的二营，他们刚赶到青羊口西北面的山沟，刚要组织火力攻击敌人，老乡们就跑来了，战士们感动极了，都说“打完了再吃。”“不行，不行，吃饱了不是更有力气。”战士们吃着香喷喷的莜面馍馍，浑身曾添了无穷的力量。5月13日晚，717团奉命夜以继日向文溪里进发，到达上细腰涧以北的山谷休息。天亮时团部正准备出发，提前出发的人员跑回来报告：山梁那边(上细腰涧)有一股日军约四五百人，正在整理队伍。刘转连团长一听：“好啊!一定是旅长要我们赶来消灭的那股敌人!”可当时2营、3营已经出发了，刘转连团长命令警卫连和靠近团部的1营立即抢占山头制高点，向正集合的敌人射击;一面派政治处主任廖明、特派员袁福生各带几人，分别去追赶2营、3营，并带领部队分两路迂回，包围敌人。我1营迅速占领了制高点，开始向敌人开火!逃到上、下细腰涧的敌人刚还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陷进了罗网。他们遭到突然袭击，立刻乱作一团，受惊的军马仰脖嘶叫着满山乱跑，有的竟然跑到我们717团阵地上来了。与此同时我2营、3营已经赶到，迅及将这股敌人包围住。敌人发现被包围了，情况不妙!便疯狂地向我2营7连坚守的山垭口轮番猛攻，仗打得异常惨烈，山垭口阵地前一片片躺满了敌人尸体。最后敌人敢死队冲上山垭口，我英雄的7连勇士们已伤亡过半，连长谭谦禄带领大家集中子弹，集中手榴弹，临危不惧，勇猛还击敌人。敌人又上来了!谭连长冷静地捆了一捆手榴弹，猛地冲向敌人群去，只听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山谷、回声不断……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中华好儿男——英雄谭谦禄!

　　这时通信排长黄念怀回来了，带来了王旅长给刘转连团长的亲笔信，旅长表扬717团打得好!说其他部队也已经从后面包抄上来，勉励717团再接再厉，坚决堵住敌人的退路，配合兄弟部队，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这股敌人。刘团长脸上露出坚定、自信的笑容，放心吧，我们一定完成任务!他们坚持战斗到5月15日的拂晓，此时王旅长向所有部队发起总攻的命令，718团、教导营和骑兵大队从下细腰涧西南侧发起攻击，由南往北打;717团从上细腰涧北侧发起攻击，由北向南压。

　　南北夹击敌人，一直激战到中午12点，如瓮中捉鳖一般干净、彻底地消灭了敌人。经过前后五昼夜激战，359旅共击毙日军500余人，俘虏敌人11人。缴获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5门，轻重机枪22挺，步枪300余支，战马200余匹。敌人的五路围攻，以飞扬跋扈开始，以彻底覆灭而告终。

　　在此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我们怀念我们的父辈们!在这次战斗中，我的父亲左齐担任旅教导营政委。1938年的冬天，他任717团参谋长时，在明堡伏击战中右臂负伤，经过白求恩医生救治，截去了右臂。五个月后的1939年5月1日，他伤愈归队，来到旅部报道，王旅长大声说：“欢迎左齐同志，我们又多了个一把手!”父亲担任了教导营政委，配合陈外欧营长，于5月9日带领教导营开进青羊口阻击敌人。

　　我们深深地怀念他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情怀，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坚忍不拔的必胜信念，永远是我们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主办：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晋ICP备15001143号-1 Copyright Shanxi Jinsui Culture Education & Development Found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北京办公地址：北京市丰台区广安路9号院国投财富广场4号楼313/314 邮编：100073 电话：010-63395639/63395661 邮箱：sxjs9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