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怀念我的妈妈冯佩璋（一）

发布日期：2017-04-26 11:13 来源：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作者：任洪凌

任洪凌

苏轼悼念亡妻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抒写了词人对亡妻执着不舍的深情，凄凉哀婉，脍炙人口。而自从十年前的10月25日，妈妈永远离开我们后，我也常常梦见妈妈。2007年的11月11日，我在博客里记录下我的梦境：“我梦见妈妈了。梦里的妈妈年轻、健康、温和、慈祥。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具体情节已经很模糊，可是醒来后，内心怅然若失之余，仍感欣慰。

妈妈冯佩璋摄于1935年，时年20岁。

记得9年前爸爸（叶石）去世后，我也是经常在梦中与爸爸相会，有一个梦至今很清晰：在我们家住的一个小院里，我看到爸爸坐在他的书房的书桌旁，安静的看书、工作。然后我走过去，从他的窗前经过，想和他说话，然后梦醒来……我喜欢这样的梦。亲人离去了，只能在梦中相会。可是不是说人生如梦吗？那么梦中的相会不也是一种相会吗？所以后来我就盼着这样的梦再来。”

爸爸叶石摄于1934年，时年21岁。

我的妈妈1915年出生在山西汾阳相子垣村。六十年代我念中学的一次暑假，和哥哥来到这里。这是一个位于黄土高原的小山村，非常贫瘠。记得我们从太原来到汾阳县，再从县城来到村子。在前往村子的路上，有一段路是步行。由于年代久远，记忆模糊。只记得沿途相当荒凉，没有人烟，双脚下去，一踩一个深深的土坑--全是那种成粉末状的黄土。

　　妈妈的哥哥，我们的大舅，一个朴实的北方农民手握一把刚买来的挂面，接待他的外甥外甥女。晚上我们就躺在土炕上，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可是土炕由于晚上烧火做饭，也被烧得热乎乎的。幸好北方的晚上比较凉快。后来我才搞明白北方的炕，是和灶连在一起的。这种构造在冬天的时候特别管用，一旦烧火做饭，炕就烧暖和了，躺上去暖暖的，比什么空调暖气电热毯都管用。

　　第二天我们在村子里转悠，发现妈妈的老家--一座三间屋的土窑洞，就坐落在一条深深的沟壑旁。长年累月的山洪冲刷，把黄土高原冲刷出一条一条又深又宽又长的沟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沟壑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大舅说，原先他们家离这条沟还有点距离，后来就越离越近了。我们去的时候，感觉窑洞的后墙就紧挨着沟边。后来若干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时念叨：妈妈家的窑洞也不知还在不在？是不是早已被那条可怕的沟壑给吞没了？　

妈妈家窑洞后面那条深深的沟壑

　在妈妈四岁那年，她的妈妈丢下两儿两女，也就是我们的大舅、二舅、姨妈，还有最小的女儿我们的妈妈，撒手而去。妈妈六岁那年，她的爸爸也离开人世。妈妈是她的姐姐拉扯大的。还好当时的外国传教士把基督教传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我的外公外婆入了教会。所以我的妈妈得以在教会学校念了小学、中学，一直到考上山东齐鲁大学，都是免费并且管吃管住。

1934年，在汾阳铭义中学读高中时的妈妈，于同年考上山东齐鲁大学。

　　虽然家境贫寒，可是小时候的妈妈也是非常淘气的，性格很像一个男孩子。有一年麦收时节，好容易靠拾麦穗卖了几个钱，换了一身新衣服，可是妈妈和一群男孩子去爬树，一不小心把新衣服给挂破了，令她沮丧万分。住在学校，每个星期天都必须去教堂做礼拜，年少贪玩的妈妈耐不住那种长期枯燥的仪式，一有机会，就会在大家做礼拜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玩。被老师逮住，免不了一顿训斥。

也就是在汾阳县城的铭义中学，妈妈和爸爸成为同学。据后来爸爸给我们讲，少女时代的妈妈性格非常开朗，爱唱爱跳，有说有笑。常常一开口就是朗朗的笑。这朗朗的笑声很快征服了我的爸爸，也征服了我的爷爷奶奶。毕竟我的爷爷当时还是一名小学校长，却并没有嫌弃妈妈既是农民的孩子，又是孤儿这一身份。能够想象，妈妈那种在山村里，在黄土高原上养成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性格，会给爸爸家那种县城小知识分子有点儒雅又有点拘谨的家庭带去多少欢乐时光。

1936年妈妈和爸爸在北平拍的结婚照

终于，1936年，妈妈和爸爸在北平拍了一张非常朴实的结婚照，妈妈留一头齐耳学生短发，身着一袭棉布浅色短袖旗袍，脚穿一双平跟白色绊鞋；爸爸也穿一件浅色长衫，留着平头。妈妈坐着，爸爸站在他身后。这张照片宣布他们的结合，也开始了他们长达六十多年相濡以沫的生活。

为了各自的学业，新婚的他们不得不劳燕分飞。在照片的背面，爸爸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一段心声：“佩：小心地，把这两颗生命底种子，播种在一块儿，永久永久，在我们底彼方…… ——鲤。

三六、七、三0，离别时。

爸爸的心声--新婚离别留言

　　爸爸原名任礼，又名任鲤，后改为叶石；妈妈原名冯兰贞，后改名为冯佩璋。

妈妈和爸爸钻石婚纪念照，摄于1996年。

　　这段爱情誓言果然实现，以后的六十多年，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风风雨雨，艰难坎坷，他们没有分开，相濡以沫到老。这也是我最最感激我的爸爸妈妈的。他们的坚持，让我们姊妹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吹雨打，都有一个完整的家，都有一个归宿，都有一片蓝天。所以，在1996年他们结婚60周年之际，我们五个兄弟姊妹张罗着给他们搞了一个隆重的钻石婚纪念派对，拍了婚纱照。照片上的一对老人，虽然都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可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风度依旧……

作者：任洪凌，冯佩璋之女，1949年出生于山西兴县。主任编辑，曾任《大众健康报》常务副总编、成都市健康教育所副所长，《成都晚报》责任编辑、专刊编辑。2004年退休。

照片提供：任洪凌

本站编辑：林子

主办：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晋ICP备15001143号-1 Copyright Shanxi Jinsui Culture Education & Development Found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北京办公地址：北京市丰台区广安路9号院国投财富广场4号楼313/314 邮编：100073 电话：010-63395639/63395661 邮箱：sxjs9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