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甲子经历（6）

发布日期：2017-05-11 13:17 来源：卢梦纪念文集作者：卢梦

第一次战斗

1937年12月，我和张国声等同志一起到了兴县。到了兴县后，遇到了原在雁北几个县担任牺盟会特派员的张干丞（时任兴县县长）、韩燕如、孙培贵（1940年在雁北牺牲）等同志。他们比我们早到了一个月，已经开始做动员工作了。他们告诉我，这里正在训练兴县和岢岚县的抗日自卫队，一共200多人，有几十支步枪。受训的自卫队队员们的吃饭问题，主要是动员兴县几家大地主拿出仓库里的粮食来解决；穿衣也是动员这几家大地主“捐助”，同时自己也买了些布做。就是说，已经搞过一次大的“动员”工作了。他们中有人主张没收地主的全部财产，但八路军驻兴县的代表不同意，理由是这么做违反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孙培贵就说：“我们要同他到第三国际打官司，告他右倾”。这句话，代表了当时一部分青年共产党员的思想。八路军驻兴县代表的决定，是符合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的。

卢梦（左）和张国生1954年于北京颐和园

牺盟会中心区的负责人把我分配到岢岚县抗日自卫队做政治指导员。该自卫队住在城东一个村子里，同我一道从忻县来的郜元成和蔚寒心二同志任该队的政治工作员。我们每天同这一百多名青年农民生活在一起，给他们讲抗日救国的道理，讲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做一些当时我们可以做的政治思想工作。几天后，队上来了一个穿便衣的甘肃人，叫蒋占奎，是调来当队长搞军事训练的。他来时带着党的关系，我才知道他是八路军派来的同志。因为那时国、共两党搞统一战线，牺盟会训练自卫队不能公开请八路军的干部，于是他就和其他几个八路军的军事干部换了便衣来到这里工作。

我们来时，自卫队已集中训练了几天，按政治部的计划，决定动员自卫队员们参加抗日游击队。在我们的动员下，大部分队员积极响应并自愿报名参加。也有少部分队员不愿参加，我们就集中力量对他们进行宣传教育。几天后，全体自卫队员都参加了抗日游击队。这时已是1937年底了。

自卫队员都参加了抗日游击队，牺盟会岢岚区抗日游击队总指挥部就成立起来了。总指挥是原牺盟会的特派员张效中，政治处主任是张国声，参谋长是从八路军120师司令部调来的科长刘忠，政治处组织股长是120师派来的梁金龙，我任宣传股长。总指挥部下辖两个中队，共有队员二百多人。

1955年1月于北京。左起：孙方山、卢梦、卢梦夫人李娟、张国生、马孔智。

过了几天，总指挥部率领两个中队向岢岚县出发。岢岚县比兴县更接近敌人占领的铁路沿线，总指挥部约定兴县、保德、河曲、五寨、神池等县的牺盟会抗日游击队到岢岚县集中，对他们进行一段时间的军事和政治训练，然后前进到接近敌占区的地方。我们从驻地出发，行军五十里，到了兴县与岢岚县交界的界河口宿营。第二天早晨集合，发现跑了七八个队员，都是兴县人。总指挥命令我留下带一个排长和两个战士去找他们，动员他们归队。那个排长也是新参加抗日游击队的农民，他知道跑了的人都是哪个村的。大队出发后，我们四个人找地方住下。当时已是冬天，我们都没有被褥，就是一身棉衣裤，晚上睡在热炕上，大家挤在一起；早晨吃过自己做的饭后，就出去到附近村子里找。住了三天，跑了七八个小村庄，往往我们到逃跑的队员家里一问，他们家的人都说没回来。排长建议：这样找不行，要夜里去，藏在他们家附近，看他在家不在。对这个建议大家讨论开了，有人说他们从游击队跑回来，一定不会马上回家，要过些时候才敢回家，我们等也等不着；有人说我们穿的这点衣服，夜里在野外要冻死。我心里则是另一种想法：他们既然不愿意参加，就不必勉强。即使把他们找回来归队，他们不愿意，也留不住。三天后，我给已到岢岚县的总指挥打了个电话，说找不到逃跑的队员，我的意思是不找了，给他们村里留个话，等他们回家后再动员他们归队。总指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我们四个人归队。回到队伍上，我仍在宣传股工作。

1938年1月，牺盟会岢岚中心区成立，张效中调去领导抗日游击队，张国声调任中心区领导，我调到中心区任宣传委员。中心区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了个干部训练班，由我领导。第一期训练班的队长是王时军，班主任是李源（女），学员有七、八十人，都是岢岚区各县牺盟会选送来的青年学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对他们进行了政治和军事训练，讲授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农民运动、游击战争等课程。我们还请了八路军120师政治部民运部长罗贵波、饶斌及“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谌湘汉等同志来讲课。

新成立的抗日游击队，缺乏大批基层干部，如指导员、排长、工作员、参谋、干事等。第一期训练班结业后，多数男学员被分配到抗日游击队工作。这批小青年，都不到二十岁，刚从学校出来，有抗日的决心与热情。他们作为干部到抗日游击队不久，日本侵略军向晋西北地区的第一次进攻就开始了。这批青年基层干部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带着进行怎样掌握军事技能、领导士兵的工作，就投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战斗。

三月初，日军占领了神池县。上级决定，在岢岚县的几支抗日游击队马上出发到前线去。岢岚中心区将我们这支有五、六百人的游击队编为抗日游击总队。由于原来的总指挥张效中和政治处主任杨叶澎不久前都到临汾开会去了，游击总队出发前，牺盟会岢岚中心区负责人张国声请示中国共产党晋西北区党委后决定，曹进（中共党员、原在太原阎锡山办的学兵团学过些军事）为代理总队长，我为代理政治处主任，带领队伍出发。我们两人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多兵，也没有打过仗，一切行动完全依靠从八路军派来的、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刘忠参谋长及几个大队长和中队长，跟着他们学习如何带兵、如何打仗。

三月中旬，这支游击队从岢岚城出发，当天行军四十里，到三井镇宿营。第二天傍晚绕过五寨县城，在五寨南山的东、西紫寨宿营。在东、西紫寨住了两天，侦察员报告说：日军已占领了神池县城和五寨县城之间大川里的义井镇，没有继续前进。于是我们就开进距义井镇五、六里的南山上，在青羊岭、碾槽沟一带住下来，准备袭击敌人。

一天下午，接到兼任岢岚区游击队总指挥的杨集贤（专员）所派的督战司令赵金鳌的命令，要我们这支游击队当天晚上开到五寨城附近的孤山去阻击敌人。我们几个队领导商量了一下，大家认为既然他以总指挥的名义命令我们，我们只好服从。但是那里地形如何，究竟适合不适合阻击敌人，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到了孤山后，发现那里的地形对我们很不利。于是，代总队长、参谋长和我等几个人马上商量：在这里怎么伏击敌人？我们这样一支新成立的游击队怎么能担负正面阻击敌人的任务？到了后半夜，我们决定把队伍撤回原驻地。过了两天还是那个姓赵的，又来命令我们当晚到五寨城北的老牛坡村去阻击敌人。鉴于上次的教训，我们没去。后来听说这个姓赵的“督战司令”投降了敌人。

大约三月二十日左右，村里来了八路军120师的一个团。团长很年轻、很能干，他一到这里，就来找游击队的刘参谋长，密谈了一阵就走了。后来刘参谋长告诉我们，八路军这个团已经到了离义井镇不远的虎北村，准备狠打一下义井镇的敌人。

神池县义井镇示意图地图来源：360地图

第二天一早，侦察员报告说，义井镇的敌人出动了，正大模大样地向我们的阵地扑来。我们这支游击队在此处已住了六、七天，敌人肯定知道了这支游击队成立的时间不长，枪支少，战斗力不强，很容易被打跑。但敌人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有一个八路军的主力团已到了虎北村。得知敌人向我们的驻地进犯，刘参谋长带领部队去沟口的唐涧村去抢占两边的高地。我爬上北面的山头，和一个放哨的战士从正面观察敌人的动静。我问他敌人有什么行动，他说大队敌人正向沟口走来。说话时，敌人从山下打来一发炮弹，炮弹在我们头顶上空爆炸，幸好没有伤人。随后唐涧村方向枪声大作，我就从山头上跑下来准备和政治处的同志一齐行动。此时敌人已抢先占领了唐涧村两边的制高点，用机枪向沟里扫射，我们的队伍只好顺着沟里往后撤。刘参谋长命令一大队长郭士业（原教导九团的学员，因他有些军事常识，分配到游击队任大队长）带一个班抢占一个高地，掩护队伍撤退。郭士业带头第一个往高地上爬，刚爬上去就被敌人的子弹击中，摔了下来，光荣牺牲了。大队顺沟撤了四、五里，敌人并没有追上来，我们才停下来整理队伍。这时，听到虎北村方向枪炮声很紧，知道是八路军已经揍上敌人了。

整理好队伍，一清点，牺牲了二十多个战士。所有的干部和战士都默不作声，听候命令。我们决定：游击队继续向后转移到石片沟、暖水河一带休整；派人去青羊岭掩埋牺牲的战士。石片沟、暖水河是两个地处深山里的小村子，在那里住了几天，每天开会、座谈、动员，力图稳定队员们的情绪。前些时候去临汾开会的张效中和杨叶澎这时回到了部队。向张、杨交接完工作，我和曹进继续跟着游击队行动。

几天后，听说敌人已撤走。我们这支游击队从深山里走出来，到五寨城整训。而我又回到岢岚中心区工作。

资料来源：《三晋文化研究丛书--卢梦纪念文集》三晋文化研究会编

照片提供：卢梦之子田小明

义井镇示意图为本站所加

本站编辑：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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