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甑家庄战斗之曹家坡伤兵转运站

发布日期:2016-02-07 21:57    来源: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作者:黄其云
   甑家庄战斗之曹家坡伤兵转运站
----黄其云革命回忆录摘选
     我回到曹家坡已是太阳偏西的时候,村长早就把该做的准备工作作好了。他一见我,便连忙一面汇报,一面引着去检查他们的准备工作。首先看到的是作为转运站的那间大窑,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炕上炕下摆着四付空担架,炕头上放着一袋白面和一些盐、油、葱、姜、蒜等调料。一个穿着红袄绿裤的小媳妇正在生火烧水,窑内热气腾腾,我摸了一下炕热呼呼的。
    村长笑着问:“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增加的?”
    我说:“能不能弄些鸡蛋来,给伤员们增加一点营养,好加强他们的抵抗力。”
   村长答应了一声,便吩咐那小媳妇去找人收集鸡蛋,其次是察看担架队,这里和花子村一样,担任这项工作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老人们老当益壮,同样是抗击日寇的中坚力量。
   他们无论谁见到我,全都笑眯眯地说着同一句话:“同志,你放心。”
   村长补充道:“到需要的时候,你只要打开窑门喊一声,他们就会很有秩序安排好的。”   
   我点了点头,接着去检查岗哨,并布置在村口放上一个明哨一个暗哨。如果甄家庄打得鬼子四处乱跑,万一跑到曹家坡,就一定会被哨兵发现。这当然万无一失,可是我却想起赵洪则说的,“说不定还有一些被打散的溃兵藏在哪个山沟里。” 
   对村长一转述,他敲了敲脑袋说:“你看我,差点丢掉这个警惕性。”说罢,他随即要去加强一些通山沟路口的警戒。
   恰巧这时候,一个儿童团员跑来报告:“医生和护士来了,村长,你快去看看。”于是我俩急忙先赶回转运站,干净整洁的窑内,增添了两个带药箱的白衣战士,救死扶伤的气氛立即随之而至。
   正在和小媳妇说话的医生,一见我们马上问:“前面有消息吗?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我答:“计划是把敌人撵到一个山坡以后再打,估计明天早晨可能开始战斗。”
   医生说:“那咱们得抓紧时间把一切准备工作作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我一听,便想叫村长给他作个汇报,可是转眼一看,村长已经不见啦, 于是只得自己把刚才检查过的三项工作作了一番介绍。医生很满意地称赞了几句,便提出了几点具体要求,一、做饮食要软要热要快, 二、抬担架要快要稳, 三、转运站附近最好能加一个流动哨。
   我点了点头说:“这些任务……。”
   村长恰巧推门进来,问:“又来了什么新任务?”
   我笑着告诉了他,村长说:“第三个,我才出去已经布置完成了。第二个,嘱咐他们一声就行,第一个──”
   那小媳妇连忙接过去说:“这个任务交给我啦,我一定保证完成。”
   医生没有再说别的,接着又问村长是否有前线的消息?他刚摇了摇头,又一个儿童团员跑了进来, 说:“有一封给黄同志的鸡毛信。”
   我拆开信一看,上面写着很简单的几句话:“敌人已全部被围,歼灭战确定明天一早开始,希速做好转运站的准备工作,并望注意安全。”
   我把信看完,村长跟着问:“谁写的?”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上下款,不知道是谁写的。”
   他接过去一看,说:“这是白县长亲自写的,医生,咱们可得认真检查一下。”
   于是我们又忙着进行了一番检查,一直闹到三更,村长才把医生引走,我、护士和小媳妇就和衣倒在炕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甄家庄歼灭战的枪炮声传到了曹家坡,转运站的同志们一阵欢呼,村长叫了声:“打,狠狠地打!”
   医生紧接着说:“战斗打响了,我们的工作很快就要开始啦!”他的话音刚落,鬼子的飞机又响了起来,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就响起了一阵狂轰乱炸的声音。村长骂了句粗话,便又跑出去侦察去了。我也想跟着出去看看,可医生把我拉住啦。
   他说转运站必须有一个地方干部坚守,否则伤员下来了,他没有办法组织转运。听他这样一说,我只得留下,焦急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村长才急匆匆地回来,喊:“快,快,有伤员下来啦!”
   一上午,下来了三个伤员,全都是敌机扔的炸弹炸伤的。两个伤在大腿上,一个伤在胳膊上,伤员们忍着疼痛接受医生的检查和治疗,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们给做的鸡蛋打卤面。有一个还开玩笑地说:“有这样好吃的面,受一次伤也值得。”
   问起甄家庄战斗情况,他们全都兴奋异常,一个说:“咱们的大炮威力可大啦,刚打了几发,就听见鬼子们鬼哭狼嚎,一个个像乌龟一样缩进了连夜挖的坑坑里,连脑袋都不敢往外伸一下。”
    一个讲:“这些鬼子没法逃命啦,闹两架飞机扔几颗炸弹,就想把咱八路军吓倒,真是白日做梦。”另一个忽然望着医生恳求道:“我的伤并不重,你看能不能让我再到前线去打上几炮。”
    医生笑着说:“同志,你伤在右臂,不休息半年恐怕连炮弹都拿不动,怎么能开炮呢?”那个战士不服气,好像想试试自己的臂力。他把右臂往上一抬,立即疼痛难忍的咬着牙。
   我连忙上去劝他:“同志,别着急,你下来了,前线会有人帮你多打几发炮弹的。”说时,甄家庄真传来了大炮齐鸣的声音,我望着那战士笑道:“你听,我说得不错吧,你安心去养伤吧,咱们的炮弹会叫日本鬼子吃饱的。”
   医生赶紧接着说:“对,同志们,大家都安心去养伤吧!”说罢,他便向我作了一个手式,我会意地喊来担架队,很顺当地把三个伤员抬走了。
   间歇了一段时间,又响起了枪炮声,而飞机却没有再轰鸣了。就在这时候,忽然又抬来一付担架,一位伤员静悄悄地躺在上面,一声也不吭。医生过去询问,发现他也是上午被弹片炸伤的,只是因为他伤在小腹,外表看不出来,而坚持着战斗没有及时下火线。医生正在查看他的伤口,门外跟着又抬进来一付担架,这个伤员一面喊痛,一面大骂日本鬼子,他一进门突然停止了喊骂,对着那先进来的伤员大喊了一声:“指导员!”
   指导员闻声,一把推开医生的手说:“这是一位盘肠大战的英雄,他的伤很重。医生!请你赶快先去给他看看。”
   医生听命,转向刚抬进来的伤员,可他却说:“不,指导员,你上午就受了伤,不能再拖啦。医生,还是先给指导员看吧!”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医生已经揭开了他的衣服,看见了被刺刀挑出来的大肠。在我的眼里,鲜血淋淋的肚肠,是应该迅速包扎。于是对医生说:“我看就按指导员说的办吧!”在医生集中精力疗伤的时候,小媳妇给指导员做了一碗鸡蛋汤,一匙一匙喂给他吃。他一面吃,一面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这位盘肠大战的战士的英雄事迹,说下午敌人企图从他们阵地突围逃跑,战士们立即用机枪步枪封锁,敌人倒下一大堆,可还爬上来七、八个垂死挣扎的鬼子兵。他举起刺刀,一连刺死三个鬼子,想不到却被从侧面而来的敌人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刀。
    指导员讲到这里,自豪地说:“我们连出了一个四十年代的罗通,盘肠大战又刺死了两个鬼子,才被战友们拉下战场。”
    正在清洗包扎的战士,说:“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要没有你这个好指导员,哪里来的盘肠大战。”
    接着,这位战士夸开了他们的指导员,既有文化又懂马列,既严格要求战士又事事带头作表率。今天上午他被炸弹片炸伤了,还坚持不下火线,直到下午晕倒在地上,才被医护人员抢救下来。
    他望着医生,诚挚地说:“我们全连的战士都很喜欢他,希望你快点把他治好,好让他重返前线。”
    医生点点头,连声答应“好好好!”当那战士包扎后,也喝了一碗鸡蛋汤,被送出转运站时,还对他喜爱的指导员说:“指导员,我在后方医院等着你,你快点来。”英雄战士一抬走,医生立即把精力转向指导员,他一面洗手一面指挥护士解开受伤的衣裤。伤员的小肚子上有碗大的地方被弹片揭去了一层皮,肉色粉红既无鲜血,又无感染迹象。
    在我的眼里看来,他的伤的确比那盘肠战士轻得多。可医生却仍然聚精会神地在那粉红色的鲜肉上清洗消毒。指导员一声不吭地让医生治疗,一直到包扎好,他都没有喊一声痛。
   医生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说:“很好,非常感谢你们。”
   医生作了个手式,叫我喊人抬担架,指导员却说:“我想解个小便。”
   护士拿来便盆,他又解不出来,医生着了慌,急忙动手给他导尿,想不到也导不出来,医生脱口而喊:“快抬走,尽快赶到医院里去!”
   这喊声连门外的担架队员都听见了,不用我招呼就进来了。他们抬上指导员刚一出门,我急忙追上去叮咛道:“路上多加小心。”
  他们回答:“你放心。”我望了一眼担架上的指导员,忽然想起了什么,刚要喊他们站住,却见跟着担架的老大爷脱下自己披着的羊皮袄,轻轻地盖在伤员身上。事实已用不着我再担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还是放不下,还站在门外望着那去远了担架,一直等到又抬来两个伤员,才转身跟着进了窑洞。
   这两个伤员是在敌人第二次突围时,我军实行激烈阻击时受了伤,他们在轮流接受治疗和饮食的当中,谈到了今天的赫赫战果。伤员讲:“小鬼子起码被咱们消灭了一半以上。” ,“七百多鬼子兵,顶多剩下二、三百,用不了两天就可以全部消灭完。”这喜讯使人振奋,不仅增加了工作人员的干劲,同时也加强了受伤者的抵抗能力。暖洋洋的窑洞里,伤者忘记了疼痛,工作者忘记了疲劳和饥饿,一起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今天的胜利。
   大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以为前线又抬来了伤员,急忙开门出去迎接。不料,来的不是新伤员,而是天黑以前抬走的指导员。
   我猛然一惊,明知不妙,却依然心怀希望的迎上去问:“怎么抬回来啦?!”抬担架的老大爷低垂下头,哽咽着回答:“死了。”我的心一沉,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但一想到窑内还有两个受伤的战士,便忙着向老大爷打了个招呼,低声的商量了一下。
   那老大爷一连点了几下头,便引着担架转弯走了。
   我返回窑洞,医生问:“是不是又有担架下来了?”我摇了摇头,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低音说:“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医生明白了,没有再问。他和护士全神贯注地包扎好那两个伤员,一送走,便转身重新问我:“是不是指导员抬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多好的一位同志,可惜连姓名也没有留下。”我想起文天祥的两句诗:“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不仅念了出来,还进行了补充:“只要是为国捐躯,不管有名无名,都可以留取丹心照汉青。”
    医生说:“完全正确。这样的同志虽死犹生,我们应该──”他的话没有说完,一直在村里巡回检查的村长推门进来,接过医生的话说:“听说牺牲了一位指导员,你们看是不是要准备一口棺材?”
   我说:“当然要。”医生却反过来问:“现在正打仗,能找到棺材吗?”
   村长说:“要现成好的没有,找些木料做一口还是能办到的。”我说:“那好,那咱们就赶快做一口。”村长说:“好,我马上去找人找料,你们……”很少开腔的小媳妇,忽然打断村长的话说:“他们从晌午一直忙到这阵,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有啥工作总得等人家……。”
   村长说:“好,那我在村公所等你们。”等我们去找他时,他和几个老头已把木料找到了,正在开始动手做呢。医生一见,连忙上去帮助拼木板钉钉子。我无法帮忙,只好站在一边看着。
   小媳妇说:“黄同志,咱们去帮指导员打整一下好吗?”
   我说“好”,便拉上护士和她一起去看指导员尸体,指导员还躺在担架上,早已两眼紧闭,脸色安祥,就像睡着了一样。他身上穿着一套拆洗过的旧棉军衣裤,除伤口处破了一个大洞以外,其他还算完好。另外头上的棉帽略带灰尘,脚下的那双布鞋却已破烂不堪。
   小媳妇端来一盆水,叫我和护士给指导员洗脸和手脚,她自己转身走了。我们从头到脚连洗带打扫灰尘,看起来可以称得上比较干净啦,只是那个破洞和那双破烂不堪的布鞋,看着有点不太像话。
   我正想请村长想想办法,看见那小媳妇手里拿着一块灰布和一双新布鞋,快速走回来,说:“我们没有新衣裤,只有……”
   我感动地说:“太好啦,谢谢你。”
   小媳妇没有再说什么,便悄悄地给指导员补换。棺材做好了,指导员躺在里面,似乎比方才睡得更惬意更舒服。村长望着我和医生,问:“钉上吧?”
 我们默默地点点头,一钉好,村长又问:“抬出去埋了吧?”
   医生说:“天太晚了,明天再下葬行吗?”
   我说:“我还有个想法,明天如果伤员不多,咱们就抽时间给指导员开个追悼会,你们看怎么样?”
   所有在场的人一致说“好”。
   村长又认真地问:“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我说:“首先是文房四宝,我想写付挽联。”
   他说:“笔墨现成,可纸没有大的。”
   我说:“你想办法找找。”
   他有点为难,一个老大爷说:“村长,你准备好笔墨,我去找纸。”接着我们又商议了一下,才各自分头去睡觉。
   第二天一清早,又响起了大炮和机枪的混响声,我、护士和小媳妇起来,急急忙忙地洗了个脸,就往村公所跑。村长、医生和两个老大爷在打扫卫生,两个老大爷抬桌子摆笔墨砚,我们三个一到,就去查看我要的文具。村长跟过来,问:“怎么样,可以使唤吗?”
   我点了一点头,反问:“纸呢?”
   他说:“马上就到。”
   说话之间,那个找纸的老大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总算找到了两张纸。”原来他跑了一夜,才在邻村一个亲戚家找到的。
   我望着他那不辞劳苦的样子,接过他找来的两张宝贵的油光纸,十分感动地说:“我只有写好这付挽联,才能表达对你的谢意。”
   那老大爷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是盼望你写好这付挽联,开好这个追悼会,好对得起这位为咱们老百姓牺牲的指导员。”
   我答应了一声,便铺纸磨墨,一笔不苟地写开了。老头们围着看我写,村长和医生在商量追悼会怎么开法的问题,接着就大家动手,很快就把会场布置好了。村公所的小院里暂时成了追悼的灵堂,正中两条长板凳上安放那口新棺材,两边柱子和横梁上贴着我写的挽联。上联是:“八路健儿,日寇闻之丧胆。”下联为:“无名英雄,人民永记心中。”横批四个大字:“光照汗青。”
   追悼会开始的时候,妇女主任带着十几个女青年走了进来,加入了追悼的队伍。追悼会由村长主持,他说指导员是为咱老百姓打日本而牺牲的,咱老百姓当然要纪念他要学习他。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就要我和医生讲话。医生说这位不知姓名的指导员是党的好干部,是八路军连队里的好领导。他受伤不下火线,治疗的时候先让战士,因而深得战士们的信任和爱戴。这样的好领导好战士牺牲了真可惜,的确是党和人民的一大损失。医生表示自己深感悲痛,并要在悲痛中学习指导员,更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我听了心情十分激动,联想的事一件接一件,眼看烈士流血牺牲,当然是件很悲痛的事,我的心真像被刀子扎了一样的疼痛。但每个革命者都重任在肩,光悲痛是不行的,是不能告慰牺牲者的。再说这位指导员牺牲在围歼敌人的前沿阵地,他为国为民而死,可谓死得其所,死得重如泰山。追悼他,是要学习他,坚决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而战斗,为人民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英雄精神。
    我把这些想法,逐一讲了出来。可还没有讲完,就见一个放哨的女青年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忽然发现十几个带枪的日本鬼子在向村里走来。
    村长简单地问了几句,便对我说:“真让你说中了,咱村附近还真有被打散的溃兵。”虽然是少数溃兵,可个个荷枪实弹,所以他主张还是避一避。说着,村长就吩咐妇女主任带上几个女民兵,保护我和医生、护士找个安全地方隐蔽一下,等敌人走了,他会派人去把我们接回来的。我和医生都想到指导员的尸体安全,村长说他会负责把棺材抬走的。说罢,在妇女主任和女将们的催促下,我们出了村,下了沟转到一个很隐蔽的石壁后面,大家静悄悄地呆在那里。呆了不大一会儿,村长就来了,他说看见十来个鬼子进了村,这些法西斯虽然肩膀上还背着枪,可却威风大减,一个个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大有一戳就倒的样子。
   妇女主任说:“那咱们调几个民兵回来,把他们解决了吧。”
   村长说:“这些残兵败将进村是想找些吃的,根本不敢久留,等咱把民兵调回来,他们早就溜啦。”
   医生说:“那怎么办,难道让他们白溜走啦。”
   村长说:“你放心,这群鬼子是跑不了啦,他们走不到甄家庄,就会有民兵收拾他们的。”
   我说:“这我相信,问题是我想叫他们快点离开村子,好早点收拾他们。”
   村长说:“你听,咱们的枪炮又打响了,鬼子听见会赶快跑的。”
   我知道他是说鬼子会循声去找他们的部队的,因此没有再问,只是心里在念叨快点快点。这个主观愿望竟吻合了客观情况。一会儿童团员飞跑前来报告,鬼子正在往这边走,叫我们小心一点。
   村长说:“走,咱们看看去。”
   医生不叫他走,他只好留下,吩咐了那儿童团员几句,看着他快跑而去。不到十分钟,小侦察员又跑来报告,鬼子过来了,快到石壁那边啦。
   护士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问了句:“咱们怎么办?”
   村长说:“那些鬼子逃命要紧,咱们不说话,他们不会发现的。”
   果然那几个残兵败将,犹如丧家之犬,他们在石壁那边,唔哩哇啦地叫喊了一阵,便慌慌忙忙地逃跑了。
   一阵寂静以后,村长说:“没事了,咱们回村继续开追悼会去。”
   回村的路上,担架队员抬上了棺材,到村公所一看,可恶的日本鬼子,把我们的追悼会场给破坏了。那付挽联已被扯烂,特别把日寇两个字撕得粉碎。我怒形于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医生说:“幸亏咱们把指导员的遗体转移了,否则也会遭到破坏的。”
   村长“哼”了一声,笑着说:“抗战好几年,今天总算亲眼看见小日本怕咱八路军啦。”
   他为了加深大家的理解,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看!鬼子丧了胆,想把他们的狗命带回国呢。”
   一个老大爷说:“带不回去啦,都要粉身碎骨了。”
   医生也一笑,说:“村长,别说闲话啦,咱们抓紧时间继续开会吧!”
   村长说:“好,继续开会。黄同志,你接着往下说吧!”
   我说:“不,我要把敌人破坏的挽联补起,然后才继续往下讲。”
   这个意见得到大家一致的赞成,众口一声地说:“补好再开。”说着,便七手八脚动弹开了,拿的拿,写的写,贴的贴,一会儿就又恢复了会场的原状。我整理了一下方才中断的思路,联系起军区首长的指示,讲了我们要打得日本鬼子死无葬身之地,叫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接受这个经验教训,永远永远也不敢再来侵略中国。在场的同志们听了都很激动,在村长的带领下,振臂高呼:“学习指导员,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个接一个的口号,代表了中国人民的心声,表现了中华民族不可战胜的坚强力量。
    窜入兴县扫荡的一千多日伪军在甄家庄被晋绥边区军民打得尸满山野,连焚烧尸体的力量都没有了。我军区为了让日本鬼子知道中国人民的利害,给他们留下了几十个人作为活口,回去好描述他们挨打和惨败的情景,以教育他们的后代不要再来侵略别国。根据这个指令,当天夜半更深,我军故意放开一个小缺口,让那些丢盔弃甲的败将残兵逃了出去。
    甄家庄歼灭战胜利结束了,区委会的同志们都回到区上,大家喜气洋洋地谈论着各自所做的工作,和各自所看到的战斗场面。抗战六年多,第一次上战场的我,就经历了一场围歼敌人的胜利战斗,目睹了侵略者的复灭下场,心里的高兴劲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在区委会的总结会上,我兴高采烈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受。
   马柏树同志拍着手说:“幸亏叫你去参加了战斗,这样咱们写起总结来可以更生动一些。”
   赵洪则跟着凑趣说:“甄家庄战斗是咱三区的一段光荣历史。小黄,你这个笔杆子可得好好发挥一下,写出一份像样的总结来,好长长咱中国人民的志气,灭灭他日本鬼子的威风。”
    我连声说“好”,整整地花了一天时间写好了一份总结,交给了马柏树同志,区委会又认真地讨论了一次便送上去了。(本站编辑  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