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游击队员之路我的回忆李光清（十五）

发布日期：2015-09-30 16:20 来源：《武汝扬李光清回忆录》作者：晋绥基金会

十五、“文化大革命”点滴

　　一九六六年五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当初认为“文革”是毛主席亲自发动的，目的是想防止中国出修正主义，所以总想要跟上运动的步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不理解了。六月二十四日中科院工作组宣布我仃职检查，从此我的一颗心就异常地沉重起来。八月二十四日这一天象急风暴雨来了似的，一群红卫兵被引进工厂，把厂里领导、还有科室领导几十人揪出来，说这些人都犯了罪，必须低头弯腰。腿站不稳了打哆嗦，就用皮带抽打。说我是叛徒老婆，把我的头发又推又剪，搞成个鬼样子。我和老伴被工厂和中国科技大学一些人联合起来在中关村第一个游街示众，头戴高低帽敲着锣打着鼓，当红小兵的孩子们也被赶回了家。我七十多岁有病的老母亲眼睁睁看着我们俩被批斗、抄家，老人又急又气，吓得很厉害，不久就被折腾得去世了。之后老伴被“群众专政”关进牛棚近两年。他被赶到房山县“劳动改造”修铁路，干砸石头背石头的繁重劳动。在劳动中一只眼被飞出的石头砸伤，迄今仍有后遗症。

　　之后批斗成了家常便饭。“文革”中给我扣上了七顶简直要压死人的大帽子。第一是现行反革命。因为“文革”前，我与个别好友曾议论过江青的事，文革中被揭发了，就给我扣了“反革命”的帽子；第二是叛徒老婆；第三是走资派；第四是假党员；第五是特务。因当时错把一同姓同名已死了的男性“特务”的历史按到我的头上；第六是小业主。因旧社会，我从简师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便和几个处境相同的同学开过一个女子商店，主要是出售手织的毛织品，稍带卖点小百货。一年后终于因伯父把借给我们的钱抽走而倒闭；第七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暗娼，真是要置人于死地。

　　因被扣上七顶帽子，所以对我是数不清的批斗挨打，让我无休止的检查、交待。我扫了三年厕所和那么大的院子，从不让仃一下，手拿皮带的打手，不时地喊着，一仃下来就打你。挨斗时坐“喷气式”几个小时地站着，累得站不住走不了，就被拖住脚拐甩到院子里，甚至累得你大小便都失禁。老伴被关起来更使我揪心，当时又扣发了工资，只发给全家每人每月十五元的生活费，为此全家生活十分贫困，每天只有八分钱的菜金。生活的艰难竟使二女儿到东北插队时身上只带了五元钱，真是可怜！而其他四个孩子也面临着“插队”。造反派又把公家配给的家俱拉走，对老革命如此非人的对待及种种怪事、坏事令人忧心。

　　长时间这种侮辱人格的生活，使我体力和思想都支持不住了。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一日上午，厂专案组让我坦白交待我的“七大罪状”，如坦白了就解放我，不坦白就交公检法专我的政。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交待的，我一句话都没说。十二点专案组人员吃饭走了，说吃完饭还让我交待，我无法忍受了。我把家里每个人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心里想着：我对不起你们，我向你们告别了。我可怜的老伴，我的好孩子们，我只有这样走了。我被逼迫从厂房三楼跳了下来，之后就一切都不知道了。过了许久我才醒来。事后得知司机周师傅出车刚回来就把我拉到医院，又送回家。我整日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既不便告诉还被关在“牛棚”的老伴，也不能告诉远在边疆仅仅十八岁的女儿，怕她受惊，真是苦恼担忧。一位邻居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怕，来家中安慰我，还给我送好吃的，并且还主动拿钱来支援我。我过意不去，怕今后还不上她，她说还不了就送给你了。她真是个有颗纯洁诚挚之心的好青年。这些对我的精神安慰很大。半年后我能扶着墙和桌子上厕所了。但是自从那以，我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因为伤了一节脊椎，短了六公分，腰、脚脖两处重伤，至今仍时时疼痛，遇到天阴下雨就更疼痛难忍。

　　一九六九年八月的一天，我收到了老伴从科大托人带来的条子，说他自己一个人去北大医院看被石头砸伤的眼睛，让孩子清早七点把内衣送到文津街。我想没人跟着他了，预想到快要回来了。我怕他突然听到我的事焦急，我和小五、小六两个孩子商量好同去北大医院。我们七点到时，他早已在那里了，他说他六点就来了。离别快两年了，一见面他拍拍我的背说，你老多了。我分析我的事他还不知道，也就放心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们四人在早点铺吃了油条、豆浆，算是一顿团圆饭。当时儿子和三女儿已到云南插队去了，临走前也没见上爸爸一面。那时我的身体很弱，怕老伴看出破绽，就说我和小五回家给他包饺子，让小六陪他去看眼睛，他同意了。第二天他回来了，劈头一句话就是：咱们俩定的公约，别人打死无法，自己不能死，你怎么走这条路呢？！我说了当时的处境，他还是说千不该万不该。一九六八年七月至一九七零年八月，两年间全家只留下我和小女儿在京。大女儿分到贵州，二女儿和四女儿到了东北兵团，儿子和三女儿远在云南河口建设兵团，老伴随单位到了合肥。一家八口人分在了六个地方，那时真不知何时能重逢再团圆。

　　一九七六年“四人帮”又在全国掀起一股“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恶浪，阴谋篡党夺权。有一小撮存心不良的恶棍借机诬陷我老伴是“正在走的走资派”、“×××的黑干将”。“四人帮”企图再次打倒一大批老干部，但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经过拼死的较量，最后以“四人帮”的彻底失败和人民的完全胜利而告终。这就是历史的真实见证。

　　“四人帮”打倒之后，强加在我身上的留党察看两年处分和不实之词都推倒了，我在政治上的冤案彻底平反了。我和老伴从灾难中挣扎过来了，孩子们也安全度过来了。想到那些在“文革”中的“幸存者”，尤其是我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的人，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无比地兴奋。回想我过去走过的路，我没有虚度自己的年华，我感到骄傲和自豪。今天，我将更充实幸福地度过自己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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